第201章 答曰非兵法，亦非权谋术（1/2）

靖风书院，明伦堂。

暮色如墨，浸染窗棂，唯有堂内烛火跃动，将弟子们年轻而肃穆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这是他们结业前的最后一课，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愁绪与对未来的渴望，更沉淀着数年来被反复捶打、淬炼的思想重量。堂内静默无声，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等待着最终的洗礼。

坐在最前列的沈墨言，被誉为此届弟子中的翘楚，其思辨之深、悟性之高，连李靖风也曾私下赞许。此刻，他胸腔微微起伏，似乎在积蓄着某种力量。终于，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如同利剑般穿透静谧的空气，直指端坐于讲席之上的李靖风。

“院长，”沈墨言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弟子对师长最高的敬意，也带着求道者探寻终极真理的执着，“弟子不才，蒙书院不弃，授业数载。然，有一惑，盘桓心头久矣，今日斗胆，恳请院长解惑。”

他略微停顿，仿佛在斟酌每一个字的重量，然后，清晰而缓慢地问道：

“您自盛唐而来，跨越千载光阴，见识过两个截然不同的伟大文明。您创立定寰基业，执掌书院，授我等以《孙子》之诡道，《鬼谷》之纵横，商海之浮沉，武道之刚猛，文脉之悠远，艺粹之精微……将无数先贤智慧，倾囊相授于此世。”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目光灼灼：

“弟子敢问，在您历经这千年轮回，看尽世事沧桑之后，您认为，您归来此世，所带来最珍贵、最值得这个时代接纳与传承的，究竟是什么？”

“是那足以扭转乾坤的兵法谋略？是那洞察人心的权术机变？是那富可敌国的生财之道？是那强健体魄的武艺传承？还是……那浩如烟海的典籍本身？”

问题，如同投入古潭的巨石，在每一位聆听者的心湖中激起千层浪。所有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李靖风身上。屏风之后，苏清月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秦雪抱臂的姿态未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叶诗涵抚琴的指尖悄然静止，连最活泼的叶灵儿也收敛了笑容，屏息凝神。她们知道，这个问题，触及了李靖风存在的根本意义，也关乎书院精神的最终指向。

李靖风没有立刻回答。

他端坐如山，玄色衣袍在烛光下更显深沉。目光先是落在沈墨言脸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深沉的欣慰。随即，他的视线仿佛失去了焦点，穿越了明伦堂的时空界限，投向了那虚无缥缈的千年之前——铁马冰河的苍云坡，繁华开放的长安城，尔虞我诈的朝堂，金戈铁马的沙场……画面飞速流转，最终又与眼前这灯火通明、充满现代气息，却又传承着古韵的书院景象重叠。

堂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不安分的噼啪声，以及窗外愈发清晰的晚风声。这沉默并非空无，而是在积蓄着某种厚重到极致的力量，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又像是亘古冰川移动前的凝滞。弟子们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能感受到那无声的答案正在师尊胸中酝酿、翻腾、淬炼。

这沉默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李靖风缓缓抬眸，那深邃如星海的目光重新聚焦，变得无比清晰、无比锐利，又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悲悯与坚定。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自九天垂落的玄冰，带着千年的寒意与重量，一字一句，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吾千载归来，所历所见，所学所授……”

他微微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最值得此世铭记、传承者，非是兵法之奇，非是权谋之变，非是商道之利，非是武道之刚，亦非典籍之繁。”

他的话语在这里有一个明显的、刻意的停顿，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每一张充满渴望与困惑的年轻面孔，仿佛要将接下来的话语，烙印进他们的灵魂深处：

“而是……”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了那重若山岳的两个字：

“‘风骨’二字。”

“风骨？”沈墨言下意识地重复，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与一丝不解。不仅是他，几乎所有弟子都露出了类似的神情。这个词，他们听过，在古籍中，在训诫里，但从未想过，这会被视为跨越千年、最珍贵的赠礼。

“然，‘风骨’。”李靖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磅礴气势，如同惊涛拍岸，冲击着所有人的认知，“此乃为人之脊梁！处事之底线！民族之魂魄！”

他站起身，玄衣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气场笼罩了整个明伦堂：

“若无风骨，纵有孙吴之谋，不过是为虎作伥之利器；纵有陶朱之富，不过是骄奢淫逸之资本；纵有霸王之勇，不过是暴虐残忍之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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