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老君渡(1/2)
老君渡在洛阳城南十里,洛水在此处拐了个急弯,水流平缓,河滩开阔。前朝曾在此修建渡口,供奉太上老君,香火鼎盛一时。后来河道改迁,渡口废弃,只剩半截青石码头和一座破败的道观立在河滩上,野草丛生。
赵猛护送林铁山的担架队抵达时,已是午后。
他们出南门后,按照沈昭昭的指令,在三里外的岔路口转入西侧山林。小路崎岖,担架颠簸得厉害,林铁山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赵猛不得不命人放慢速度,用软垫加固担架,每走一段就停下查看他的状况。
林铁山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最诡异的是他右臂那些正在愈合的伤口——淡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在皮肤下缓慢游走,偶尔会发出极微弱的荧光。赵猛不敢多看,只吩咐亲兵用布条将他的手臂小心包裹起来,以防被人窥见。
山林寂静,只有马蹄声和脚步声。偶尔有鸟雀惊飞,都让众人心头一紧——徐谦虽败,北狄国师却逃了,谁也不知道这山林里是否还藏着伏兵。
走了约一个时辰,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报:“将军,老君渡到了。韩将军的战船还没到,但河滩上有……有人。”
“什么人?”
“看打扮,像是道士。”
赵猛皱眉,催马上前。穿过最后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废弃的渡口码头上,果然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老道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手持一柄拂尘。身后跟着两个年轻道士,一个捧香炉,一个抱木匣。三人站在荒草丛生的河滩上,晨风吹动衣袂,颇有几分出尘之气。
但赵猛久经沙场,一眼就看出那老道脚步沉稳,呼吸绵长,绝非寻常方外之人。他抬手止住队伍,自己翻身下马,按刀上前。
“道长在此,有何贵干?”
老道稽首:“贫道玉虚观观主,玄微。昨夜观星,见洛阳城煞气冲霄,又见南方有将星黯淡将熄,唯有一线生机落在老君渡,故特来等候。”
赵猛眼神一凛:“等谁?”
“等一位身负龙气、却遭邪毒侵体的贵人。”玄微的目光越过赵猛,落在他身后担架上的林铁山身上,“若贫道所料不差,这位贵人需在今日午时前,以洛水之精洗涤伤口,否则……日落之前,龙气散尽,神仙难救。”
赵猛心头剧震,手已按在刀柄上:“你究竟是谁?!”
玄微神色平静:“将军不必疑心。若贫道有歹意,昨夜便可将消息传给徐谦,何必在此枯等?”他顿了顿,“况且,将军若想救这位贵人,除了相信贫道,别无选择——韩将军的战船,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到。而贵人身上的毒,等不了一个时辰了。”
担架旁,一名亲兵突然惊呼:“将军!侯爷……侯爷在流血!”
赵猛猛地回头。只见包裹林铁山右臂的布条已被渗出的血渍浸透,那血不是红色,而是暗金中夹杂着墨绿的污色,滴落在草地上,竟让周围的野草迅速枯萎。
玄微见状,不再多言,直接走上前。两名年轻道士紧随其后,打开木匣,取出银针、药瓶等物。
“拦住他们!”赵猛厉喝。
但玄微的脚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转眼已到担架前。他伸手搭上林铁山的腕脉,闭目片刻,眉头紧锁:“毒已入髓,龙气虽强行压制,但如同以沸水浇冰,只会两败俱伤。”他睁开眼,看向赵猛,“将军若再犹豫,这位贵人活不过午时三刻。”
赵猛死死盯着他,额角青筋跳动。他接到的军令是护送侯爷到老君渡,与韩遂汇合。眼前这道人来得蹊跷,言语更是匪夷所思……但侯爷的状况确实在恶化。
“你要如何救治?”他咬牙问。
“洛水之精,辅以金针渡穴,导毒出体。”玄微示意年轻道士将香炉摆在担架旁,点燃一炷奇特的香,香气清冽,带着某种药草味,“但此法凶险,需将军护法,不得有任何人打扰。否则金针错位,毒血逆流,立时毙命。”
赵猛环视四周。荒滩,破观,洛水滔滔。韩遂未到,追兵随时可能出现。这是绝境中的豪赌。
他深吸一口气:“需要多久?”
“半个时辰。”玄微已取出银针,“午时三刻前必须完成,否则阳气转衰,再无机会。”
“好。”赵猛拔出长刀,转身面向来路,“我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任何人敢靠近此地——”他眼中杀气迸现,“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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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微的救治开始了。
他将林铁山的衣袍解开,露出胸膛和手臂。皮肤上,淡金色龙纹与墨绿色毒痕交织,如同两军对垒的战场。玄微以银针蘸取药瓶中的青色药液,手法快如闪电,转眼间已在林铁山心口、双臂、额头刺入三十六针。
每刺一针,林铁山的身体便剧烈颤抖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暗金色的血从针孔渗出,滴在铺好的白布上,迅速晕开墨绿色的污渍。
“毒血已开始排出。”玄微声音沉稳,“但这只是表毒。真正的噬心之毒,已与他心脉共生,除非找到洗魂池,否则……”他没说下去,只是示意年轻道士取来一个陶罐。
罐中盛着洛水,但水质清澈异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玄微将林铁山右臂浸入水中,口中念念有词——不是道经,而是某种极古老的咒语,音节古怪,仿佛来自洪荒。
水中的手臂开始发生变化。
淡金色纹路逐渐明亮,如同被唤醒的龙鳞,在水中微微起伏。而墨绿色毒痕则像活物般扭曲、退缩,试图往手臂深处躲藏。两者在水中展开无声的厮杀,水质开始浑浊,泛起诡异的暗金色与墨绿色交织的漩涡。
时间一点点流逝。
赵猛持刀站在河滩入口,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他身后,五十黑骑列阵,马匹低嘶,刀刃映着正午的阳光。远处山林寂静,只有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
但赵猛知道,这寂静不正常。
太静了。连鸟叫声都消失了。
他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
果然,一炷香后,林间传来了马蹄声。
不是大军,而是十余骑,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为首者是个披着黑袍的北狄将领,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手中提着一柄弯刀,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显然,沿途的斥候已被他们解决了。
“奉国师令,”北狄将领声音嘶哑,说的是生硬的汉话,“取镇远侯人头。”
赵猛冷笑:“就凭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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