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护理之职（2/2）

“我明白，孩子，我明白这种感觉…看着亲人受苦，看着生命在眼前消逝，而我们能做的，却如此有限…这种感觉，如同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

她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和与力量，像教堂里古老的管风琴奏出的最低音：

“但是，我的孩子，你要记住，我们被召唤到这里，穿上这身白衣，并非因为我们拥有豁免死亡的神力、或是拥有永不犯错的智慧。

上帝并未许诺我们天空常蓝，花香常漫。医学有其无力回天的边界，这是我们必须承认的残酷现实。”

玛格丽特注视着女孩盈满泪水的眼睛，目光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

“但上帝将我们这会恐惧、会疲惫的血肉之躯，塑造成器皿，安置于此。不是为了让我们去创造不可能的‘奇迹’，而是为了让我们盛装他人的苦痛。

我们被选择，或者说，我们选择在这里，是因为生命在呼唤回应，痛苦在祈求陪伴。我们的职责，是减轻一份痛苦，维护一丝尊严，给予一刻安宁。

哪怕只是…在生命最脆弱、最黑暗的时刻，能够‘在场’，伸出那双绝不放弃慰藉的手，告诉每一个受苦的灵魂，他们并非独自一人面对深渊。

这本身就是一种神圣的服务，是在践行我们守护生命的最基本伦理——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能，不辜负任何一份托付。”

玛格丽特没有许诺奇迹，那是对女孩和医学的双重欺骗。

她只是重新赋予了这份艰难到极致的工作，以超越生死的意义——不是在拯救，而是在陪伴；不是在征服死亡，而是在守护生命最后的尊严。

她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冲刷着女孩心中恐惧与自责的顽石：

“看着亲人身处险境，感到恐惧和心痛，这是人之常情，是上帝赋予我们感知爱的能力。自责，是源于你心中最深的爱，与关怀。

但是，我的孩子，请听我说。病菌的传播，是战争与苦难带来的罪恶之一，它不是你的过错。你给他喂水，是你在尽你作为妹妹，也作为看护者的本分。

在那一刻，他看到的是他多年未见的妹妹，在死神面前，没有退缩，依旧来到了他的身边。你给予他的，是亲情，是勇气，是亲人还在身边的慰藉。这比什么都重要。

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是对你善良心灵的苛责。”

女孩怔怔地听着，起初是茫然，随后，那巨大的自责和恐惧，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流淌的出口。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试图将那崩溃的哭声堵回去。泪水却早浸湿了她的口罩边缘，滴落在台阶上。

玛格丽特温柔的拍着她的背，指了指自己胸前那枚怀表：

“孩子，你看这块表。它记录着时间，记录着生命流逝的每一个瞬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走，从不停歇。

生命也是如此，有时走向康复，有时走向终结。我们无法掌控时间，也无法掌控所有生命的轨迹。”

玛格丽特注视着小梅的眼睛：“但是，我们可以决定在指针划过的每一刻，做些什么。”

她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隔离区内那些挣扎的生命：

“你的哥哥，此刻正面对他生命中最艰难的战斗。他需要的，不仅仅是药物，是勇气和希望。

而你，留在这里，继续你的工作，用你的手，去帮助下一个和你哥哥一样，在痛苦中挣扎的陌生生命…

这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是你对生命最大的敬意。也是在告诉他，他的妹妹没有放弃，还在勇敢地战斗。告诉这里每一个挣扎的人——他们没有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