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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才经历了一两天,便已大为感慨。但据陈自远说,沙漠中现在的这风,根本算不得大风。真正的大风,往往能将牛羊整个卷上半天云再落下,而且有的时候,风能够一连持续几天几夜。等风停后你一睁开眼睛,周围所有的一切,不管是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全都是面目全非。风特别大时,甚至连沙山都能吹得移开几十几百丈,原来的平地陡起沙丘,原来的沙山忽成平地。因此,沙漠中根本就无路可言,只能说是有一些大致的方向,比如某个方向基本上是通往某片绿洲,某方向基本上是通往某处泉眼。至于该如何把握、如何寻找具体的目的地,那还是要靠自己一次次来。正因为这样,要想穿行沙漠之中时能安全些,天生的方向感、体魄、毅力和悉心准备,都是万万缺少不得的。
等快要进到大漠腹心之处时,前面再也无人同行,这几拨人也就终于再度合成一股了。他们既然目的是盗墓,现在没有外人同行,自是大大方便,因此,也就专门找那些曾经有过繁盛文明,但后来又被废弃的绿洲。至于如何知道的这些,那便只能去问陈自远了。陈自远对这一带沙漠极为熟悉,每走一会就四面遥望,看日影月影星辰位置什么的,然后就能指点前后左右有什么,离哪里哪里有多少多少里的路程,危险程度如何,百不失一。
昭元自是一点一点都记录下来,心想:“我若走时,这个本子便是我唯一带走的了。嗯,再带点食水之类吧。嗯,还要带匹马或者骆驼我这些天练的口音,已跟他们说的胡人口音很象了。只不知这几日苦练的骑术怎么样了”
这一日,陈自远指着前面道:“再过一日,前面便有一个废弃的绿洲。那绿洲虽然荒废在沙漠中了,但当年可是很繁盛的。那个地方以前一直没去过,这次反正时间充足,我们便去碰碰运气。”昭元心想:“八成你们以前是觉得,那处地方的东西不好分辨。”
一日之后,果然来到了陈自远所说的那片绿洲。远远望去,只见稀稀拉拉几棵胡杨树和几大片灌木,再就是似有几个牧羊人临时搭建的歇脚之处,连一户人家也没有。陈自远笑道:“这个地方现在看来极是荒凉狭小,可当年却是人烟稠密,据说曾唤作昌吉。那时候靠东边还有一条小小的河道,绿洲只怕比现在大了几十倍,要不然也不能能养那么些人。我们猜测这里应是遗留有无数墓葬,而且其中葬品甚多。”他看了昭元一眼,笑了笑道:“当然,那些待解之谜也是更多,却是有待十七弟去发掘发掘了。”
昭元在众人哄笑声中面红耳赤,幸好众人掘宝心切,只笑了他几声,就都奔东面而去。走了二里左右,一大片骆驼刺和胡扬林中,果然看见似有一条弯弯浅浅的干枯河道的痕迹。再走近些细看,那河道两旁密密麻麻都是些残墙断壁,虽然已大半为黄沙掩埋,极不明显,但众人都是专门从废墟推想的高手,自然还是可以看出当年的繁华景象。
据陈自远说,这一类地方草地无几,一般都没有人烟。胡扬林中虽然面积不小,但半稀半疏,野兽虽有,但也不是很多。因此,此地只是极偶尔地可能会有个把几个牧人放牧经过,或是游猎之人经过,对“起宝”来说甚是安全。当然,只要条件允许,还是应该尽量按照在中原作案时的隐蔽规矩来。当然,他所说的“安全”倒不一定是完全不会被人发现,而是指这类地方来人不会很多很强,即使来了,也不是对手。
至于从万千废墟中辨认出哪里才是墓葬,哪个是有利可图的墓葬,以及如何进入才最方便,那自是陈自远一行人的根本绝活。昭元虽不愿亲自动手开探开挖,但对这些还是很感兴趣,便也都很仔细地看。众人拿了些工具,东敲敲西探探,直弄了大半夜,方才找出几个似乎有些油水的墓葬来。但陈自远却偏偏选定了另外一个,指挥一行人开始掘土。
陈自远见昭元面露疑惑之色,笑道:“我们先挖此简单些的墓看看,算是了解一下本地墓葬的构造,明天再去挖那几个大墓。这座似乎不大深,也未必有多少东西。但现在已是后半夜的了,若是天明出了太阳那便太热,无法再挖。赵兄弟,你既然喜欢看那些民宅,那也由得你,只是莫要忘了顺便给我们汲点清水备用。”
昭元见他们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掘出什么来,便点了点头,问道:“泉眼哪里有”陈自远笑道:“地面上当然是不见得有了,即使有,肯定也是野兽乱滚、极浅极浅的烂泥污水。但你看这胡扬的长势,只要找对地方,该地七尺以内,一定可以打出些清水来。在沙漠中生存,这可是基本必备的本事,你怎么能不先练练”
昭元一想也是,便也提起洛阳铲,一铲铲地探寻。他按照陈自远所指点的几个基本找法,分辨地下的沙土湿润程度,判断水脉之深浅走向,居然还真上了瘾:“看来很多东西本身并无好坏,只是所用是好是坏而已。洛阳铲虽然出身不洁,但我用之于正道,却又有何忌讳”但忽然又想:“我如此想,那不是朝实质性的盗伙又迈进了一步么”
但不管怎么样,终于还是打出了水,昭元不免兴奋无及。接下来,所有人的皮囊自都重新加满了水。然而昭元才一闲下来,便注意到许多很可怕很奇异的怪声,就跟小时候听说的沙漠中有鬼怪能发邪声一样,心头甚惊。他定了定神,想起杜宇“世上应该不存在那种真正的恶鬼”的告诫,这才定下心来。等再仔细观察,忽然发现原来这些似熟非熟的声音,竟是那大风吹过些胡杨、残墙断壁、高低地势时产生的声音,不免哑然失笑。
昭元明白了这一层道理,再加上大祭师的探索本职,留神注意之下,渐渐不但不觉其可怖,反而觉得其甚是诡丽悦人。甚至可以说,那许多逼真的各类各样的声音,平日为管弦之类死活模仿不象的,现在都能极象极象。昭元不免大是感慨:“世人白天忙于俗事,晚上却又惧于鬼神,终于让这天然极品之乐蒙受恶鬼之名。”
等天亮众人收工之时,见昭元第一次就能找出水来,对他都是更加不敢小看。本来一入沙漠腹地,事事都要小心节省,肆意吃喝是绝对不能的。可既然昭元找到了大量的清水,那自然一切都不一样了。众人到这个地方,居然还能开怀畅饮,对陈老大似总是特别培养昭元的事,也就隐隐然不再那么反感。昭元见大家确实是把自己当自己人,对自己心下老想离开的相待不免也有些愧疚,但思前想后,毕竟还不是能从根本上动摇离去之念。
第二天晚上,天色极好,自然是挖大墓的黄金时间。陈自远胃口极大,选了一座初看完全看不出来是墓,可仔细察看之下,却能发现其惊人巨大也颇显孤零零的墓为目标。据他说是,这一定是当年未被废弃时的帝王陵寝之类,应该是颇有利可图的。但众人看了许久,虽然越来越确认陈老大说的为真,却死活也找不到墓道,只好硬挖。
昭元不愿参与,加上对昨夜的风乐之声甚感兴趣,便又托自行去装水。这次他走到远方一座极高极高的沙丘顶上,望天地之开阔,体风乐之甘美,并默想将来的打算。沙海夜色,无论是天还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