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这个不孝女!(1/2)
乾泰二十八年,秋。
辰时,雾霭刚刚漫过青松。
沈明禾扶着丫鬟云岫的手下了马车,绣鞋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珠。
上面都是山路,马车不便通行。母亲裴氏早已抱着四岁的幼弟先行一步。
今日是父亲百日祭,按江南习俗,该在坟前烧些纸钱,告慰亡魂。
沈明禾抬步走向了蜿蜒的山路。转过一道弯,松林渐密,晨风裹挟着潮湿的松香扑面而来。
裙摆已被露水打湿,但她恍若未觉,只是紧了紧披风,跟着裴氏的背影向前走去。
终于,在一片青松环绕的空地上,她看见了那座新立的石碑。碑上“沈知归”三个字被晨雾浸润,显得格外清晰。
裴氏已立在碑前,原本在奶娘怀中幼弟也已站在了她身旁。
石碑下放着一碟桂花糕,一壶清酒,还有父亲生前常买的梅子糖。
墓前一时静的可怕,就连平时最是闹腾的远哥儿也格外安静。
沈明禾缓缓跪在蒲团上,素白的裙摆铺开在青石板上,像一朵绽开的莲。
她将手中的纸钱轻轻投入火盆,火舌卷起纸灰,随风飘卷,像是天上的父亲给她的回应。
半刻钟后,
“我带远哥儿去招隐寺添盏长明灯。”站在一旁的裴氏忽然开口,声音冷清,仿佛不带一丝情绪。
又低头整理了一下沈明远的衣襟,目光却始终没有看向沈明禾,而是落在墓碑上,一时神情复杂难辨:“你既舍不得,便多跪上一刻。”
沈明禾低低应了一声,目送裴氏抱着弟弟转身离去。直到裙摆渐渐消失在松林深处,她才收回视线。
现下只她一人跪在坟前,
“爹,娘近来待我很好了。”沈明禾轻声开口,目光轻轻掠过石碑上的名字。
“她常教我绣花,还说要带我去上京……说那里会有好前程……”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努力让这些话听起来更真实些,“远哥儿也长大了,昨儿个还背了半篇《千字文》呢。”
云岫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单薄的背影,想起昨夜姑娘独自在书房整理父亲遗物时的模样。
那时她也是这样,对着空荡荡的书案轻声说话,仿佛老爷还在案前批阅公文。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岫忍不住轻声提醒,“姑娘……时辰不早了,夫人该等急了。”
沈明禾却不想离开,依旧低声说着:“爹,您放心,我很聪明的,会照顾好娘和弟弟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淹没在松涛声中。
直到远处传来婆子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姑娘,夫人催了,该下山了。”婆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打破了山间的静谧。
沈明禾才缓缓起身,这时才感觉到膝盖已被青石板的寒意浸透,但她也不想理睬,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墓碑,就转身朝山下走去。
行至招隐寺山门时,裴氏正立在赭红照壁前,用帕子轻拭着沈明远的额头,那动作与神情中是从未给过沈明禾的温情。
见沈明禾走来,裴氏的目光在她沾了泥的裙摆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倒像是来游春的,怎么这般磨蹭?侯府最重仪容,你这般模样……”
听着裴氏熟悉的说教,沈明禾也没想反驳,父亲去世后她就只有母亲了,她不想和母亲争执。
便只是应了一声,便跟在裴氏身后上了马车。
车厢内,沈明远的呼吸声渐渐轻浅均匀,裴氏则低头整理着他的衣襟。
只是余光扫过坐在一旁发呆的沈明禾,突然开口道:
“你外祖母最重规矩。”
“你那些杂书,趁早处理了。”
“侯府不比县衙后院,你该学的是女红针黹、掌家理事,不是那些治水修堤的粗活!”
沈明禾头也没抬的点了点头,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将父亲的手稿藏得更稳妥些。
那些泛黄的纸张上,留着父亲清隽的字迹,记录着他半生治水的心得。
她想起昨夜偷偷将几页手稿夹进《女诫》里的情景,唇角微微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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