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释然(2/2)
周六的市中心酒馆总浸在琥珀色的光晕里,老式吊扇在天花板上慢悠悠转着,把威士忌的醇香和爵士乐的尾音搅得格外绵长。
钱玲指尖抵着冰凉的玻璃杯壁,看着对面的盛明栩将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晃出细小的漩涡,心脏没来由地跳得快了些。
她其实早有预感。
从盛明栩第一次以合作名义出现在她的单位,到后来频繁约她喝咖啡、看画展,那些恰到好处的关心和默契,总带着一丝过于完美的刻意。
可当盛明栩真的开口时,钱玲还是觉得指尖的凉意顺着血管往心口钻。
钱玲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将眸底的情绪藏得严实。
她缓缓抬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时,才勉强压下了心口那阵尖锐的涩意。
“我其实……大概猜到了。”她的声音很轻,混着酒馆外偶尔传来的车鸣,显得有些飘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酒杯的杯口,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盛明栩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反驳,只是沉默地看着钱玲,眼底的局促又深了几分。
“还有上次去看画展,我随口提了句喜欢印象派,你第二天就送了我莫奈的复刻版画。”
钱玲轻轻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现在想想,哪有人能把另一个人的喜好摸得这么快?不过是提前做了功课,怕漏了什么‘讨好’的细节。”
每说一句,钱玲就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塌下去一点。
那些曾让她心动的瞬间,此刻像被打上了“刻意”的烙印。
这些曾让她觉得“被用心对待”的小事,如今想来,都成了“计划之内”的环节。
盛明栩看着她眼底的失落,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他想解释,想说那些后来的关心早已脱离了计划,可话到嘴边,却觉得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毕竟,最初的出发点,确实带着无法辩驳的功利。
“对不起。”他声音发哑,伸手想碰钱玲的手,却在快要碰到时停住了,“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很没用,但我真的……”
“我没怪你。”钱玲突然抬头,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眼眶有点红,却没掉眼泪,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释然,“商场上的算计很正常,我只是……有点难过,原来我们的开始,是一场带着目的的‘表演’。”
话音刚落,酒馆外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欢呼声,伴着熟悉的吉他前奏,像风一样钻进了窗户。钱玲的耳朵动了动,那旋律她太熟悉了——是她最喜欢的歌手的歌。
盛明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亮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钱玲的手腕:“跟我走,有东西要带你去看。”
钱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快步往外走。冰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酒馆里的沉闷,也让她心头的滞涩淡了些。
她看着盛明栩牵着自己的手,掌心温热,带着一丝急切的用力,忽然间,竟有些好奇,这个带着目的靠近她的人,此刻又想给她带来什么惊喜。
“最开始接近你,是想通过你拿到股权。”盛明栩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空气中的音符,他抬眼看向钱玲,眼底没有回避,只有坦诚的局促。
“我急需项目翻身,但我没想到……”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没想到会真的被你吸引。”
钱玲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冰凉的杯壁硌得指节有些发麻。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或许是质问,或许是沉默,可还没等声音溢出喉咙,盛明栩突然起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走。”他的掌心很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拉着她穿过喧闹的人群,推开酒馆厚重的木门。晚风瞬间裹了上来,带着夏末的暖意,吹散了钱玲心头的滞涩。
没跑几步,熟悉的旋律就顺着风飘进了耳朵,她去年在朋友圈循环了整整一个月的歌。
钱玲猛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市民广场上,临时搭建的舞台亮着暖白的灯光,她最喜欢的歌手正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温柔的歌声漫过攒动的人群,落在她的耳膜上。
钱玲仰头看着他,酒馆里没喝完的威士忌还在血液里发烫,让平日的矜持和犹豫都散了大半。
她微微踮起脚尖,双手轻轻勾住盛明栩的脖颈,柔软的唇瓣带着酒气,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是个很轻的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让周围的喧嚣瞬间静止。
盛明栩僵了一秒,随即反客为主,手掌轻轻扣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舞台上的歌声还在继续。
钱玲闭着眼,能清晰地感受到盛明栩温热的呼吸,和他心脏在胸腔里用力跳动的声音。
她知道这段关系的开端掺杂着利益和算计,像裹了层糖衣的药片,最初尝起来甜,剥开后却带着涩。
盛明栩慢慢松开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钱玲,”他轻声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没有算计,只有我和你。”
寒风卷着广场上的喧嚣灌进衣领,钱玲猛地停下脚步,指尖从盛明栩掌心抽离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刚被冷风浇灭的暖意。
“你已经结婚了。”这句话像块冰,砸在喧闹的夜色里,让周围的歌声都仿佛淡了几分。
钱玲攥紧了外套下摆,指甲掐进布料,才压下喉咙里的涩意,“盛明栩,我可以接受你最初的利用,也能相信你后来的心动,但我没办法装作不知道。”
盛明栩的身体瞬间僵住,他张了张嘴,声音很轻。
盛明栩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却被钱玲侧身躲开。
“你别碰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我不需要一份掺杂着欺骗和婚姻的感情。”
晚风卷起她的长发,也吹散了两人之间最后的暧昧。
盛明栩站在原地,看着钱玲转身走向地铁站的背影,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再也没有和他的影子重叠。
他张了张嘴,想喊住她。
钱玲没有回头。
她走进地铁站台,看着驶来的列车带走眼前的光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却又有种终于清醒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