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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人收复太原、西河两郡,以及部分新兴郡,也已经一个多月时间了,大批牛羊、粮秣自平阳乃至河东络绎输至,基本上算是把局面给稳定了下来。距离汾水河谷较远的县乡,仍有盗贼部分是战败的赵兵,部分是饥饿的百姓啸聚,却已不为大患。而且裴该一方面以粮食为饵,树旗招兵,以期将境内青壮尽数掌控在手,不使生变,另方面对那些失去生产工具的贫农,依照旧法进行民屯,也使得谷不滥赈,而民多能得食。
计点收降的各城戍兵,以及新招之卒当然啦,多数只能算作是辅兵,除日常训练外,多发去修补城防,建造工事已有二三万之数,而刘央、北宫纯等部正兵,也在两万左右。在这种状况下,除非赵军自冀、幽增援上党,大举来攻,否则太原、西河一带的防御,基本上还算是稳固的。
而至于东迫赵境,似乎力有未逮,却也不防稍稍尝试一下。裴该计划使北宫纯、陈安等率精骑两到三千,自阳曲东出,逾寿阳山而进扰乐平郡北部彼处虽多山地,但势不甚险,且山间多有小块平原,可资骑兵纵横。此外,是否还可以考虑以财帛贿赂雁门郡内的拓跋别部,使其出兵相助呢
裴该就此事和续咸、裴开等人商议良久,最终决定游牧民族是惯会抢掠的,一旦召之南下,很可能避过羯兵,却专杀赵人,须知羯之所谓“赵人”,也就是往日的晋人啊所以还是算了吧,不如只赍财货去,与彼等互市,换取牛羊、良马、皮毛等物为好。
此外,裴嶷在来书中还建议,既云石勒发倾国之兵南下,则幽州必然空虚,明公不妨行文辽西的刘司空和慕容部,命其西向,攻伐幽州,以抄羯贼之后。裴该面对这一献言,不禁踌躇
倘若刘琨与慕容氏合兵,真能趁机夺占幽州,或者哪怕只是收复部分郡县,都必将给羯赵政权造成强大打击,给前线的羯兵以沉重的心理压力,这确实是一条良策。但问题是,行台所辖,并不包括幽、平二州,而他裴大司马固然名义上总天下之兵权,实际于中军就不可能直接下令调动,况乎于刘琨所部呢
刘越石久在并州,复遁向幽州,与朝廷疏隔已久,其麾下兵马的独立倾向必然严重。而且刘琨之为晋朝重臣,尚在祖逖之前,论资历,裴该本人是远远及不上的,即便名声,自己也是在最近几年才得以飞速超迈之。他既与祖逖为友,对于刘琨的性情也有一定了解,此公心高气傲,虽然屡屡受挫,未必便能改其夙志,倘若自己直接下令,反倒容易引发对方的不满吧。
既然不满,乃可以路途悬远,情势不宜为辞,拒不受命。而即便刘琨奉命西进,他心里既存了疙瘩,还能够实心任事,一往无前吗
因而在经过反复考量后,裴该最终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私信,剖析形势,劝说刘琨和慕容廆联兵而向幽州。仍旧命裴熊赍此信北上,交给其舅父拓跋头,请拓跋头转送辽西所经或敌境,或塞外草原,还可能要通过宇文氏的辖区,则以拓跋氏致信,比较稳当一些。
因为道路悬远,裴该自然不清楚,其实这个时候,刘琨和慕容部已然动兵了,只不过所向不是西面的幽州,而是东方的平州。
刘越石连番丧败,被迫东徙至昌黎郡,平州刺史崔毖闻报,当即发兵抵御,全靠了慕容氏的从中说和其实是威逼恐吓崔毖这才被迫让出宾徒县来给大司空歇马。
刘琨自然不会因此而感念崔毖。一则崔毖乃王浚余孽,两家怨仇甚深;二则就理论上来说,他是朝廷大司空,则大司空入于汝境,汝不肯倒履相迎,反而陈兵以待,最终也只吐出一个县来,如此羞辱于我,岂可不报
温峤、崔悦等人都建议,应当向慕容氏借兵,东逐崔毖而取平州,乃可以平州为根据,徐徐积聚,西抗羯贼。否则的话,就刘琨如今兵不过数千,地不过百里,全得仰赖慕容的扶持,一旦慕容氏因为种种原因,不克来救,则幽州发一支偏师来,我都将难以抵御啊崔毖又设访于医巫闾和青山之间,到时候东向无路,南投唯海,那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越石初盟拓跋,后依段氏,势力乍看雄强一时,却终遭丧败,经过那么多事儿,他也终于觉悟了:一切只能靠自己,他人不可恃也,就连同殿为臣者都可能化友为敌比方说王浚况乎外族慕容廆目前瞧着是很忠诚,很老实,日后如何,其谁可知再者说了,刘琨也察觉到了慕容廆的庶长子慕容翰与嫡子慕容皝之间矛盾重重,万一将来慕容廆辞世,二子纷争内乱,就跟当初拓跋似的,哪儿还有精神头来保护自己啊。
只有自己先稳占一块地盘儿,把兵马重新拉起来,才是正途。
因而他多次致意慕容廆,希望能够在时机成熟后,发兵应援,相助自己逐崔毖而收平州。
再说张宾奉命北上,接替孔苌镇守幽蓟,一到任上,便即遣人赍财货去联络宇文氏,相约守望。范阳郡守樊垣提醒张宾:“幽州之军,七成随孔将军南下,余者守境尚且不足,倘若慕容与刘氏来攻,宇文之兵实不足恃也。当急命人封锁边境,隔绝消息,不使东虏得知”
张宾笑道:“不然。我闻慕容廆与刘越石有约,将合兵以攻平州。今我若闭锁边境,不使消息泄露,彼等必疑,疑则不敢妄动,甚至于东侵以试探我。倒不如将幽州空虚之情稍稍外泄,则彼等心安,必将勒兵而东向矣。
“卿且筹思,刘越石残兵不过数千,岂敢复归幽州啊彼既不来,慕容廆自然也不会来。刘越石岂肯幽州失于我手,而复落入慕容之手倘若慕容廆一意孤行,刘越石或将与崔毖相合,掣肘慕容,我复得宇文相助,御贼于境外,不难也。”
果然消息传到慕容部,慕容皝就建议趁着幽州空虚,发兵攻取之,或者一口气把宇文部给彻底踏平了也行。慕容廆的谋主,代郡人鲁昌却道:“石勒虽使孔苌率精兵锐卒南下,却命张宾代镇幽州,张孟孙之才,比肩管、乐,岂易与哉攻幽多半难胜。至于宇文,此前逊昵延便屡屡为我军所破,其地日缩,灭之原本不难;然而其所恃者,非止羯赵也,尚有拓跋,倘若拓跋再遣军东援,又如何处啊且我若灭宇文,地将与拓跋相接,两家本有宿怨,恐怕兵戈无日止息,此非国家之福也。
“且此前便应诺大司空,为其攻取平州,若然背信,恐失大司空之好,甚至于遭到朝廷罪责。今将军辖下户口,半数是晋人,因将军为晋臣,复修好于大司空,始能听命奉法,安心耕织。一旦失大司空之好,复为朝廷所罪,晋人必然离心,晋地复难治理,尚望西向而驭幽州之民乎
“张孟孙故意泄露幽州空虚之情,是促我东进也,而我亦不得不东进。今幽州有守备之力,无进取之势,我乃可无后顾之忧,专心于平州。候大司空收取平州,两家联兵,则羯赵不足惧,拓跋不足畏,到那时,还怕不能朝灭宇文而夕定幽蓟么”
最终慕容廆认同了鲁昌所言,于是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