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菊花茶(七)(1/2)
“被拉去绝了嗣,做了小绾,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口中反复咀嚼着被童不韦提起的那人的结局,童公子脸色难看的快滴出水来了,他喃喃道,“我……我都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有经历这等事的可能。”
“那一惯美人堆里卧的郭家二郎也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屎尿堆里眠。”童不韦面色虽然苍白,人却比童公子冷静了不少,他平静的说道,“连出行都要一辆熏香风的马车专程拉着跟随在后的郭二郎也未想到自己会同老鼠、苍蝇这等恶心之物躺在一张床上。”
童公子动了动唇,想说什么,那场三个月的牢狱之灾让他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自己入狱前郭二郎还是那等自己高攀不起的人物,出狱之后,却是这般境地了。这前后对比之大,实在是让他惊骇到了。
“也就三个月啊!”童公子喃喃道,“怎的感觉这世间天地都颠倒了一般呢?牢内不知牢外事,真是天翻地覆之感了。”
“人从生到死也不过是一刀的事,这世间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童不韦看了眼童公子,继续说道,“你道我为什么时时刻刻不敢懈怠同松懈?”
看着面前的便宜儿子,童不韦摸着自己的满头白发,说道:“因为,我起起落落,白手起家不止一回了,知道这等生死成败之事快得很,说不好的。”
“我也知道那风里来雨里去,嚼干馒头下咽,穿补丁衣裳的苦头我吃得,可有些苦头我却是吃不得的。”童不韦说道,“人,要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你这等从小养尊处优又聪明的公子也吃不了这等苦头,受不了这等屈辱的。”
“可你逼急了赵莲、刘老汉夫妇这等人,将他们逼至绝境,他们恨起来会不择手段的。”童不韦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你也道他们手腕不如你,甚至在你看来他们滑稽可笑的厉害!你拿他们当乐子在看,他们会做以及能做的事同报复手段自也‘高雅’‘体面’不到哪里去,只会使那些你瞧不起的‘不入流’手段,可偏偏这些手段是你我这等人的克星。”
“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童公子咬了下牙关,想到自己方才对赵莲的态度,胸中倏地升起一股浓浓的烦躁之意,他骂道,“烂泥似的人怎的沾上来的?”
“怎的沾上来的你不知道?”童不韦瞥了他一眼,反问他。
童公子脸色难看:他当然知道赵莲怎么来的,是他自己亲自挑出来当笑话一般想要看乐子的。
“所以,你还要看撕下那张皮的她吗?”童不韦说道,“说实话,比起大婷子二婷子来,她倒更像那刘老汉夫妇生出来的。”
“死掉的那两姐妹就算了!”童公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一惯是聪明的,也有那商人本能的‘灵敏嗅觉’,自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童不韦的话不是危言耸听的,察觉到了可能存在的危险,他不耐烦道,“当时怎的就挑中赵莲了?”
“你嫌那两姐妹那等寻常人没什么意思,赵莲的心思又瞒不过你的眼睛,你故意挑中她就是想看她在那里‘演’。”童不韦提醒童公子,“‘聪明’如你就是想玩弄她一番。”
童公子抿了抿唇,看向童不韦:“她那伎俩同算计于我而言确实滑稽的很,按理来说,她玩不过我的。”
“不懂算计的普通人被你一‘玩’直接死了,她眼下人还在,甚至我特意让你试探她一番,从府衙将婚书拿回来,她也点头同意了,这便已然说明她不是死掉的两姐妹那等不懂还手的寻常人了。”童不韦提醒童公子,“你只消看那些寻常高嫁的女子哪个肯轻易将婚书拿回来的?将婚书压在府衙是那些高嫁女子眼中自己最大的‘倚仗’,在那些看重‘婚书压在府衙’这一茬事的女子眼中,遇到什么事,她们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走‘府衙’那条门路,去请官府做主,为自己争个公道。”
“官府的门路是大家都走的公道,那些下作手段是不会出现的,且凡事皆有个缘由,不会胡来。这等公道摆在那里,是条底线,既不允你作弄那些弱者太过份,同时也不允那些弱者使那下作手段报复你,这条底线是双方共有的。”童不韦说到这里,长叹了口气,“于我等这些常玩弄旁人之人而言,鲜少会用到这一茬,所以不怎么在意。可……这世间总有比我等更厉害之人的,有些时候,给自己留条退路,凡事不要做的太绝还是有必要的。”
“所以,你再看赵莲竟然点头同意了这个……我便知道这女子真撕下那张你瞧不起的‘白莲花’似的皮,多半也是那狠起来能将自己不当人的那等人。”童不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这便是我叫你给她留一丝侥幸,就让她披着那层皮,莫要让她撕下来的理由。”
“这等人有意思的很!你给她一丝侥幸,她不撕下那层皮,就是眼下这般你玩弄她的情况;可若是你做事太绝,叫她撕下那层皮,不当人了,搞不好那生不如死的男子就是你的结局来。”童不韦说着,看了眼童公子,顿了顿,摇头道,“其实,你若是修一修德,也做不出这等玩弄人看乐子的事来,而你若是笨一些,没那么聪明便不会这般大胆的嫌玩弄寻常人没意思,转而挑上赵莲,惹上她了!”
他是给这小子请过私塾先生,想教这小子修一修德的,因为他很清楚这其中的危险,玩弄他人者搞不好就有一日被他人玩弄了。可这小子自小耳濡目染他做的那些事,终究没有长成什么好人。
“不是什么好人,偏生还有些小聪明的,实在不是什么好事!”童不韦说道,“这赵莲是你自己惹上的。”
“我知道是我的不是,可人都已经在那里了,且因着先前那一茬事,府衙同大理寺的人都盯着我等,我又不能寻人暗地里解决了她。”童公子烦躁的说道。
童不韦看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暗地里解决了她?”
“是啊!既已察觉到危险了,自是尽早铲除后患为妙。”童公子说到这里,又笑了,他自嘲道,“我还当真不是什么好人,什么锅配什么盖,也不奇怪了!”
童不韦闭了闭眼,半晌之后,才道:“所以我叫你谨慎些,那个梁公后裔、那个暗娼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惹上这‘司命判官’的,眼下书斋里买书之人那么多,可见怀疑自己离这泥潭近,搞不好也被套入其中之人不少。你我若是也在里头,照着那‘司命判官’的路数,这个赵莲……多半是你的杀劫了。”
“杀劫?”童公子手指下意识收紧了,骨节发白,发出了‘咯吱’的响声,“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倒叫我都有些疑神疑鬼了。”童公子说着看了眼童不韦,“这个赵莲是个麻烦,偏又是个不能暗地里解决了的麻烦,只能将她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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