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2章 再次不得信任(1/2)
皂色粗布短打,头戴旧斗笠,混在流民中踏上青石官道时,皇浦云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紧。记忆里坑洼的土路竟铺得平整,道旁新栽的槐树枝桠已能蔽日。市集比他十年前见过的更热闹,穿短褐的挑夫与戴方巾的文士摩肩接踵,摊位上摆着江南的丝绸、北地的皮毛,甚至有金发碧眼的胡商蹲在角落卖琉璃珠。
更让他心惊的是秩序——巡街的兵卒穿着统一的玄甲,腰牌上刻着字,却并未如传闻中劫掠,反而帮着摊贩扶起被撞翻的货担。街角那座烧毁的镇国寺竟被修好了大半,飞檐下悬着费朝特有的铜铃,风一吹,叮咚声里混着隐约的诵经声。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暗袋里的虎符,指腹触到冰冷的金属棱角才回过神。二十年前骅州城破时,冲天火光中百姓哭嚎的景象还在眼前,如今却连守城的老兵都笑着向他这个外乡客指路。暮色渐浓时,他在城南找了家客栈。小二麻利地端上热汤,闲聊时说如今赋税比前朝轻了三成,只是不许百姓私藏兵器。皇浦云低头吹着碗里的葱花,斗笠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惊涛——费朝不仅要占土地,竟真的在学着如何治理这片土地。窗外,巡夜的梆子声敲了三下,他悄悄将窗棂推开条缝,望向州衙方向那盏彻夜不灭的灯笼。
皇浦云立马于骅州城外的山岗,望着城中井然的秩序,心中疑窦丛生。市集上百姓脸上洋溢着平和的笑容,孩童嬉戏追逐,货郎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安乐祥和之景。
他想起自己兴兵的初衷——解民倒悬,让天下苍生过上好日子。可眼前的骅州,城墙高耸,田垄整齐,炊烟袅袅,分明已是一片富庶之地。费朝虽为对手,却将此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他手中的武器仿佛变得沉重无比,映出的不仅是骅州的繁荣,更是自己内心的迷茫。难道自己的征战,竟是要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他不禁自问,初衷与现实在此刻剧烈碰撞,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这兵锋该指向何方。
皇浦云立于骅州城楼,望着下方车水马龙的街市。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着饭菜的香气飘来,织成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他紧了紧腰间佩剑,这把跟随他多年的兵器,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
作为大将军,他见过太多战火纷飞的景象。铁蹄踏碎多少城池,鲜血染红多少江河,那些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而今眼前的繁华,让他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柔软。
够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征战多年,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他不愿再让更多人陷入战火。
皇浦云转身,对身后的唯一跟过来的亲兵道:备马,去边城。
亲兵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连忙牵来战马。皇浦云翻身上马,缰绳一扬,朝着边城方向疾驰而去。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抵达边城军营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一片金黄。他直接来到中军大帐,召集众将。
传我将令,皇浦云看着帐内肃立的将领们,沉声说道,全军即刻拔营,撤回钧州。
众将一片哗然,纷纷上前劝谏。皇浦云抬手制止了他们,继续说道:从今往后,我钧州与费朝永罢刀兵,互不侵犯。
皇浦云立马写了一封密信给费朝朝廷,让他别在打大宇的主意。只要费朝安分守己,自己的军队绝不踏入费朝一步,若是费朝胆敢对大宇朝动一兵一卒那自己皇浦云必定亲帅军队,踏平费朝绝不心软。
他知道这个决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他心意已决。只要能换来长久的和平,一切都值得。
当晚,撤军的号角声响彻边城。皇浦云站在营门口,望着缓缓离去的大军,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历史将翻开新的一页。
明黄案几上,那封火漆封口的密信静静躺着,朱红二字刺得费元帝眼仁生疼。他捏着狼毫的手指微微发颤,方才拆开信时,金丝楠木镇纸险些被带翻。
为黎元计,两国罢兵。八个字在宣纸上力透纸背,墨迹仿佛带着北地风霜的凛冽。费明帝摩挲着信纸边缘,指腹触到粗糙的布纹——这是大宇军中将帅专用的狼皮纸,边角还留着未磨平的兽毛。
二十年来,皇浦云这个名字总与边关烽火一同闯入奏章,关外的尸山血海,两国边城的断戟残垣,哪一处没有这位大宇战神的烙印?费明帝记得多年前那场恶战,皇浦云率铁骑踏破三座联营,龙骧卫统领的首级就悬在辕门三日。这样一个从修罗场里杀出来的人,竟会写出二字?
他起身踱到窗边,青铜鹤灯的光晕在青砖地投下斑驳树影。宫墙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天了。案头堆叠的奏折里,户部刚呈上的秋粮账册还摊着,赤贫县的数目比去年又多了七处。昨夜他梦见涿州饥民易子而食,醒来时冷汗浸透了中衣。
永不交兵......费明帝低声重复,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御座两侧的青铜鼎彝泛着幽光,像两只沉默的巨兽凝视着他。交兵,国库空耗,白骨露野;罢兵,如何信得过宿敌?皇浦云若握重兵主和,大宇朝堂岂无非议?
他忽然想起去年俘虏的大宇小兵,临斩前哭着说家中老母已三日无炊。那孩子的脸与御花园里新栽的桃树一样,还带着未褪的青涩。狼皮纸上的墨痕似乎洇开,化作两国边境连绵的白骨堆。
费明帝缓缓坐回龙椅,指尖在永不交兵四字上反复摩挲,直到将宣纸揉出浅浅褶皱。殿外的风卷着秋雨掠过檐角,铜铃轻响,像无数亡魂在低语。他望着窗外沉沉夜色,想起皇浦云信末那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然白骨之下,皆有爹娘,忽然觉得眼角有些发潮。
残烛在御书房摇曳,姬子云捏着密探呈上的拓本,指节泛白。墨迹淋漓的“费”字刺得他眼疼——大将军手握重兵,竟敢私通敌国?几十年君臣,终究抵不过这一纸密信?他猛地将拓本拍在案上,青瓷笔洗震得嗡嗡作响。殿外更漏声声,衬得室内死寂如坟。
“皇浦云……”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镇纸,那员小将此刻正在北疆戍边,若他在京中,何至于让自己困于这猜忌囹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案头《平戎策》散落,墨迹未干的“忠”字被拓本压得半残。“传朕旨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望着窗外沉沉夜色,终是将那道召回的旨意压在了心底。疑心一旦生根,便如藤蔓疯长,勒得他喘不过气。
夜凉如水,姬子云独自站在书房,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圣旨的无力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皇浦云的势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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