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斯拉维斯的战争(1/2)
第402章斯拉维斯的战争
1478年即将步入尾声,安纳托利亚吹起了寒风,雨水逐渐增多,部分高海拔地区开始出现降雪。
安纳托利亚高原中部,安卡拉城西南方的一座平坦荒原上,一支几百人的难民队正在向东奔跑,载着生活物资的骡子和驴子哼哧哼哧地吐着白沫,女人和孩子的脸上是惊慌失色的神情。
他们都是穆斯林难民,从西而来,向东逃荒,他们的君主巴耶济德已经将安卡拉城付之一炬,放纵游牧部落洗劫安卡拉周边的城镇和乡村,将一切能够征集上来的民用物资和军用物资统统带走,在兴高采烈的游牧部落的陪同下逃往东边。
巴耶济德二世的才能比不上他的父亲,现在的奥斯曼政权也让他实在没什么发挥空间,三十多年来,国都三陷,苏丹四迁,不少奥斯曼时期的行政官员,教法学者和各种人才都落入了东罗马帝国的手中,拥有一技之长的工匠能够得到宽容对待,但与文化和宗教相关的人才可是逮一个杀一个,尤其是作为穆斯林社会重要组成部分的教法学者,只要不愿意充当“叛徒”,宣传“穆斯林原罪论”,号召穆斯林皈依正教,他们就几乎没有任何在东罗马帝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
丢失爱琴海沿岸的绝对核心区后,奥斯曼帝国曾经远超穆斯林诸俗的军事体制和政治体制早就不复存在,巴耶济德二世所统治的这个地方性政权只不过是个十分普通的突厥游牧联盟,征兵靠部族贡献,征税靠抢劫百姓,自爱琴海东岸逃难而来的穆斯林农民不仅要面临无家可归的窘境,还得迎接同宗游牧民的洗劫。
东罗马帝国的崛起无疑是地中海穆斯林的噩梦,他们从一个地方被赶到另一个地方,刚刚安顿下来,刚刚开辟农庄和牧场,高扬着的双头鹰大旗便再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随后便是新的逃难,新的流离和新的噩梦,无论是北非穆斯林还是安纳托利亚穆斯林,他们的人口迅速减少,他们的文化遭到破坏,他们的文明程度迅速降低。
每当帝国军团收复一块被穆斯林窃取的土地后,那里都会迎来很长时间的混乱,旧秩序被完全撕碎,饥荒,瘟疫,盗匪,流民……等当地穆斯林的人口数量下降到一定程度,东罗马移民和东罗马政府便来到了这里,新的秩序建立起来。
截止到1478年末,东罗马帝国已经收复了将近一半的亚洲领土,但这里仅拥有两百余万的登记人口,甚至不足奥斯曼时代的二分之一,多出来的死硬派人口要么在战争和战争带来的动乱中死去,要么被捕为奴,要么逃往东方,要么就只能躲藏在东罗马帝国尚未触及到的荒野与群山中,在悲哀与绝望中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东罗马移民占据着他们曾经的生存空间。
眼前的这支难民队便是逃难者的一员,三十年前,他们生活在阿德里安堡附近,十年前,他们生活在马尼萨附近,一年前,他们生活在安卡拉附近,而现在,他们再度失去了家园和土地,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这些难民大军的遭遇无疑是十分悲惨的,一路上的天灾人祸反复折磨着每一个人,往往仅有三分之一的幸运儿能够成功抵达较为安全的伊斯兰聚集区,要么是安纳托利亚最东部,要么是亚美尼亚高原,甚至是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这里的人口承载力远远没有到达上限,还有不少土地等待开垦。
当然,即使逃离了东罗马帝国的毒手,难民们的生活同样艰辛,他们往往只能生存在当地人的白眼和歧视中,过着次等人的生活,游牧部落们往往会把一些环境恶劣的土地分给他们,允许他们开垦荒地,建立村庄,条件则是沉重的税赋和徭役。
大部分难民都是小亚细亚中西部的农民与市民,他们的东逃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高原东部的土地开发与经济增长,为当地的穆斯林社区带来了相对先进的文化和技术,白羊王朝就吸纳了不少奥斯曼学者和奥斯曼工匠,大不里士城反而在这场浪潮中变得十分繁荣。
难民们往往对眼前的生活十分珍惜,老老实实地依附在穆斯林君主或是游牧部落的羽翼下,他们常常心怀侥幸,盼望着此生再也见不到东罗马帝国的旗帜,尽管这份妄想注定难以实现。
天气已经很冷,寒风灌进这片荒原,衣衫褴褛的难民们一边瑟缩,一边奔跑,时不时回过头,用恐惧的眼神望向后方。
装有粮食的驴车在昨晚的袭击中遭到焚毁,连同三分之一的难民死在了马刀之下。
这支难民队来自于几个相邻村庄,在巴耶济德二世纵容游牧部落洗劫农民前躲进了深山,准备赶在冬季到来前回到家园。
这里可是高原,冬季的气温通常会降至零下,继续躲在深山,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当他们回到村庄时,两支武装开垦团已经占据了他们的土地,为首的希腊裔牧场主正在教士的监督下,兴冲冲地把他们的粮田圈占为大农场和大牧场,分配给每一位参与东进运动的开垦团员。
愤懑不堪的穆斯林与武装开垦团爆发了火并,占据人数优势的他们在火枪,铁甲和刀剑面前没能讨到太多好处,没能将开垦团赶出村落,取得的最大“战果”就是杀死了一位试图劝说他们皈依正教的希腊裔教士。
于是,他们连获得保留地的资格也没有了,正在遭受无休止的追杀。
他们不是游牧民,在这片被巴耶济德二世破坏过,并且即将迎来寒冬的土地上,除了死亡和逃跑,他们没有第三条路。
“加快速度!翻过这道山岭,我们就跑出希腊人的控制区了!”
难民队最前方,一个壮年男人大喊着。
“等彻底甩开希腊人的追兵,我们马上就扎营休息,生火做饭!”
听着他的许诺,难民们似乎多了几分希望,稍稍振作了起来,每个人都咬牙坚持着。
“希腊人好像不追了,淌过那条小溪后,我们便没再看见他们!”
两个背着猎弓的难民从后方气喘吁吁地跑来,冲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壮年男人心中一喜,拍了拍他们的肩。
难民队加快脚步,山坡似乎近在眼前。
呜——
嘹亮的军号声从山坡上传来,一匹骆驼缓缓出现在难民们的眼前,骆驼上的骑兵全身血衣轻甲,高举着染血雄鹰的大旗。
接着,越来越多的骆驼骑兵出现在山坡上,整整五百骑,排成了三道横列,带着无尽的威压。
跟随骆驼骑兵一同出现的还有大量的猎犬,那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北非灵缇,擅于觅踪和奔跑,被北非游牧民视为珍宝。
“又是他们……”
壮年男人面色惨白,喃喃自语。
“真准备把我们一网打尽么……”
作为一位曾经在奥斯曼军队中服役过的老兵,壮年男人自然认得这面旗帜与这支骑兵,他们名为斯拉维斯,来自于阿非利加,是东罗马皇帝亲自创立的一支北非骑兵,跟随东罗马军队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场战争。
自从他们杀死了那位传教士后,这支斯拉维斯骑兵便开启了针对他们的大追杀,这些天来,斯拉维斯们始终跟随在他们身旁,像是游猎一般,把他们这些“猎物”一步一步地逼入绝境。
看见这些血色骑兵,难民们的眼中充满绝望,仅剩下来的几名老人苦笑着摇头,妇女和儿童嘤嘤哭泣。
“最后一次机会,皈依正教,服从管制,免死不杀。”
一名斯拉维斯骑兵用突厥语大声吼道。
“如若抵抗——”
“安拉胡阿克巴!”
壮年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他高举猎刀,断送了难民们最后一线生机。
斯拉维斯骑兵停止了劝降,三个横队开始冲锋,单峰驼顺着和缓的山坡直冲而下,难民们仓促组织起来的阵列一触即溃,泛着寒光的弯刀上下翻飞,带起一片鲜血。
十几分钟后,抵抗最激烈的几十个成年男人倒在了斯拉维斯骑兵的弯刀下,剩下的两百多个难民跪倒在荒地上,他们痛哭流涕,祈求着胜利者的宽恕和怜悯。
斯拉维斯们打扫着战场,他们的千夫长则缓缓走下山坡,来到众人面前。
“千夫长,还是老样子”
一位百夫长来到千夫长的身边,掏出烟卷与火绒盒,为两人点燃。
“现在这种奴隶实在太便宜了,卖不出价钱,要不都杀了”
“不,传统就是传统。”
千夫长淡淡地说。
“把半大孩子拉出来,萨拉森教士也拉出来。”
斯拉维斯得令,骑兵们如狼似虎地冲进人群,执行着上级的命令。
千夫长眼神示意,百夫长则点点头,走上前,用突厥语大声吼着。
“根据最古老的规矩,依照伊萨克皇帝的特许敕令,你们这些战败者都是我们的财产,我们可以随意杀戮,或是贩卖为奴。”
百夫长凶狠地注视着每一位少年,少年们也用仇恨或畏惧的眼神看着他。
“现在,最后的机会摆在你们的眼前,我会给你们五把匕首,杀死三个教法学者,并与你们的同伴决出胜负,最后留下来的五个人,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
这是斯拉维斯军团的特殊仪式,三十多年前,以撒便是通过这种方法从一群战败的奴隶中选拔出了第一批斯拉维斯,尽管之后不再通过这种模式进行大规模招兵,斯拉维斯军团还是保留了这种传统,他们将其称之为“洗礼”,用宿敌的鲜血代替约旦河水,沐浴全身,最后活下来的少数人会成为斯拉维斯的一员,尊奉东正教,学习希腊语,重获新生。
这些沾染了同胞鲜血的斯拉维斯新兵往往会比那些继承父兄职务而来的斯拉维斯更加残忍,嗜血而狂热,他们对待穆斯林“同胞”的态度也要更加凶残。
洗礼过后,他们将与那些通过继承或是招募而来的斯拉维斯新兵前往位于迦太基或君士坦丁堡的训练营,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语言,宗教和忠诚培训,斯拉维斯军团的“血衣教士”会对他们进行洗脑化改造,再由皇帝,皇太子或皇太孙出面接见,正式为他们授予新身份。
随后,他们会被分配到一个个百户之中,由当地的老兵和教士负责继续培训,成年之后,一个新斯拉维斯就这么诞生了。
洗礼开始了,少年们在刀枪的逼迫下开始了自相残杀,他们率先杀死了三名穆斯林老学者,随即争抢着匕首,将其刺进同伴的身躯。
斯拉维斯骑兵们冷漠而虔诚地看着这场血腥盛宴,他们中有些人便是通过这种仪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有些人则是继承了父亲或兄弟的牧场和铠甲,无论出身如何,他们都对这种仪式秉持尊重态度,愿意将那些通过洗礼证明自己的少年视为自己的一员。
想让斯拉维斯军团世代效忠的帝国中央不太喜欢这种仪式,想将资源尽可能保持在子孙手里的斯拉维斯高层也同样不喜欢,但传统就是传统,由于普通斯拉维斯的坚持,仪式被保留了下来,只是规模大大缩水。
片刻之后,场上只剩下五名手持匕首的少年,他们浑身鲜血,有些人颤抖不止,有些人张狂大笑,身披血色教袍的教士为他们披上同样的血衣,口中念叨着东正教的圣言。
“好了,就这样吧。”
千夫长挥挥手,斯拉维斯骑兵们重新整队。
“剩下的奴隶都带回去,看看有没有人想买。”
千夫长扫视着瑟瑟发抖的穆斯林难民,将燃尽的烟卷扔进血泊里,冷漠地说着。
这些难民已经丧失了最后的机会,他们将被送往奴隶市场,在工坊,矿场或是种植园偿还自己的罪过,男人,女人和孩子都不例外,资本家们会想出一万种办法榨干每个人的价值。
为了让这些奴隶保留一些最渺茫的希望,也为了刺激一下他们的生产积极性,资本家们往往也会为他们发放一些微薄的工资,准许他们通过攒钱来获取自由,只要皈依东正教,并向主人支付赎身费,哪怕是最低等的奴隶都可以获取新的生活。
然而,资本家们是肮脏的,绝不会轻易吃亏,他们和教会谈拢的赎身费刚好比市面上同种奴隶的价格略高,等一个奴隶被繁重的工作折磨成心智全无的行尸走肉,等他们的身体被残酷的剥削压榨弄得满身伤痕,劳动能力逐步下滑时,赎身费就差不多攒够了,资本家们会慷慨大度地放他们自由,然后拿着赎身费去购买更强壮的新奴隶,作为高速发展的“耗材”。
当然,当奴隶们逃离资本家的魔掌,拿到哪怕最低等的公民身份时,新世界的大门就彻底敞开了,政府和教会将誓死保护他们免受伤害,一切美好近在眼前。
现在,由于战争影响,穆斯林奴隶的价格瞬间下滑,想必也会有不少旧奴隶通过皈依和赎身来换取自由,成为公民的一员。
千夫长摇摇头,将这些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抛之脑后,带着自己的部队向最近的东罗马城市缓缓走去。
这片土地遭到了巴耶济德二世的摧残,良田被焚毁,城镇被破坏,时不时可以看到萧瑟的荒村和水利设施的遗址,有些遗址甚至具有鲜明的东罗马特色,显然是千百年前的东罗马先祖们留下来的。
“真是荒凉啊,突厥人让这里的发展水平倒退了几百年。”
千夫长不由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往的盛况。”
“估计不可能了。”
百夫长摇了摇头。
“陛下的重心明显是爱琴海沿岸,沿海大城市分到了最多的资源,据说安纳托利亚高原内陆在过去是拥有不少大城市的,但现在显然不可能了。”
“大农场与大牧场将会是这里的特色,就像阿非利加海岸一样。”
“萨博乌,我来到这里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千夫长突然皱了皱眉,看向萨博乌百夫长。
“陛下把六个斯拉维斯千人队拉了过来,似乎是想加强骑兵力量,但却否决了贡萨洛将军关于新组骑兵队的建议,还把两支近卫龙骑兵调到巴尔干去了。”
“难道陛下是准备以我们为核心来打这场战争”
“不清楚。”
萨博乌摇了摇头。
“我又不是您,您是从小在迦太基长大的,跟着共治皇帝一同学习成长,有那么多的军事知识。”
“不过依我看,能多打仗自然是件好事,我们都指望着这个来改善生活呢。”
千夫长轻轻点头,还是没想明白。
他叫莱普提斯艾尔多什,在所有斯拉维斯千夫长中算是最年轻的一个,这除了跟强悍的武力和丰富的军事知识有关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他是首任斯拉维斯军团长艾尔多什的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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