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天命魂断东柏棠(1/2)
“哦,我在想你说的话,若他真敢勾结侯景,我是不是该杀了他?”
秦姝垂首盯着自己交叠的指尖:“始终是你血脉相连的兄弟,到时,你当真下得去手?”
高澄没有回答,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言语所指,其实是兰京。
此刻脑海,也全然在回忆,与他过去的种种纠葛。
良久,忽然起身,舒了一口气:“先查清楚再说吧!”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转身又说了一句:“额对了,炕上的褥子又加了一层软垫,我亲自铺的。你今晚就歇在这里吧,别走了。”
秦姝奇怪高澄的神色,没有多问,只默默将案头碗碟收拾妥当,待他步下台阶时,捧着食盒递过去。
转身取灯盏时,高澄忽然伸手将她轻轻揽住,在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接过灯盏,嘱咐了一句:“明天,万事小心!”
秦姝颔首:“嗯!”
那点微弱的光亮,便随着他的身影一同隐入密道暗处。
兰京睡意朦胧中,只听‘砰’的一声,房门已被重重撞开。
起身时,火光瞬间刺破黑暗,一群宿卫举着火把鱼贯而入,将狭小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起身刚问出一句:“你们要干什么?”
就被唐邕冷声打断:“搜!”
一群人开始在他房中开始翻箱倒柜。
兰京看着被掀开的箱笼,听着满屋子杯盏瓷器碎裂,却平静出奇。
披衣下床,目不斜视穿出房外。
夜风扑面,廊下立着的高澄身影,在火光下格外清晰。
“搜他身!”
一侍卫大声喝了一句,兰京脚步一顿,在庭中站定。
任由侍卫手掌从裤脚一路摸索至腰间,至鬓发。
整个过程他却始终面无表情,目光越过众人,直直望向廊下的高澄。
“禀大将军,搜过没有锐器!”
屋内唐邕疾步而出,抱手说道:“禀大将军,屋内没有发现可疑之物!”
高澄极轻地“额”了一声。
望了兰京一眼,缓步踏入一片狼藉的房中,有气无力的说了句:“都出去!”
兰京急步跟进屋内合门,上前猛然托住高澄的脸颊,深深吻了下去。
气息交缠,高澄偏开头问。
“你回来......是不是为了杀我?”
兰京未答,反而用身体将他重重压向榻间。
高澄失神凝望着屋顶模糊的暗影,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玉像,任由他予取予求。
缓缓闭眼的刹那,似蓄积了全身所有力量,再睁眼时猛地将兰京掀翻,跨坐其上,双手死死按住对方的肩膀,几乎掐进了他的骨肉之中。
“我问你话呢!”高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几近嘶吼:“你回来究竟是为何?是不是来杀我的?是不是来杀来我的?”
他的面容扭曲,显得痛苦至极。
阴影模糊了兰京的神情,高澄死死盯着他,却分辨不出那脸上是挂着悲伤,还是冰冷的嘲笑。
“大将军......你既怕我杀你,何不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沉静,很是无畏,很是无惧。
可他越是不正面答,高澄心底越凉。
明明一个膳奴,明明可以轻易处死,他却仍旧不死心。
“好好答我问的话!”
兰京缓缓抬手,指腹轻轻拭去高澄眼角的泪痕,唇角勾出一抹笑,坦然道:
“无论大将军是因疑心我要杀你而痛苦,还是因不忍杀我而痛苦……于我,都足够了。”
望进高澄眼底,最后几个字,声音轻而清晰:
“你杀了我吧!”
高澄像被这句话烫到一般,猛地松手起身。
“你以为......我不敢?”
退开两步,对外吩喝道:
“来人!拖出去鞭刑,什么时候肯清清楚楚回一个‘是’或‘不是’,什么时候停刑来报!”
“诺!”
院中一记一记鞭响沉闷,自始至终,却都未听见兰京一丝哀嚎。
高澄回房后和衣倚靠在凭几上,随手抓起一本书,目光在字句间游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不知何时便迷糊睡了过去,直到一个寒颤陡然惊醒。
烛泪堆叠,屋外死一般寂静,门口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呵!”
他泄出一声无力的冷笑,随即提音唤道:“桃枝!”
倚门打盹的刘桃枝一个激灵,慌忙推门而入:“大将军有何吩咐?”
“那边......打了多少鞭了?”
“怕是已下去百来鞭了。”
高澄沉默片刻,终于挥了挥手:
“去,让他们停下吧,估计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吭一声......”
刘桃枝迟疑了一瞬,最终前去传令。
兰京在恍惚中感到腕间一松,束缚被解开了。
一阵夜风掠过,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正见几片枯叶在昏暗中翩然旋落。
缓缓摊开掌心,一片叶子轻轻擦过,触感微凉,还带着夜露的湿意。
未及握住,风便又将它卷起,带向了更深沉的黑暗。
晨风中崔季舒嗓音清朗,字字含悲,在众人面前吟诵着:
“主人且勿喧,贱子歌一言。仆本寒乡士,出身蒙汉恩……”
吟至“将军既下世,部曲亦罕存”时,声调哽咽,不由得以袖拭泪,难以为继。
斛律金下马递过马鞭给侍从,听到这首不明由头的诗眉头紧锁,侧身向斛律光、斛律羡两兄弟低声问道:
“明月,崔侍郎这一大早哭哭啼啼的,念的什么诗?什么‘将军下世’、‘部曲罕存’?听着实在不祥。”
斛律光低声答:“是鲍照的《代东武吟》。崔侍郎应是在追怀慕容绍宗行台。”
斛律金闻言脸色更沉,不由斥道:
“大清早的,在大将军府门前诵这等不详诗,成何体统!”
司马子如轻抚长须走了过来,低声重复着一句:“‘时事一朝异,孤绩谁复论’!”
扫过在场众人,倾着身子偏向斛律金:
“崔季舒这哪里是在缅怀啊,不过是以鲍照之句,暗喻当今时局罢了!”
斛律金闻言,便不再说话,听着他继续侃侃:
“旧朝将倾,新朝当立。这要试出这满朝文武,谁人还怀存着故国之思,谁人又向着新主。
大司马,您现下又如何看此诗呢?”
斛律金淡淡瞥了他一眼,笑答:“新旧更易本来就是常事!我无看法!”
百官依序进入北宫,听祠部官员训引明日太子册封大典的诸项仪轨。
秦姝一晨,随着追犬跟出城东,大概去时未远,追犬竟未曾丢失线索,一路引她到了太仓营垒外,当即便阻了追犬继续前追。
心下奇怪,阿改无端端怎会来皇家粮仓?
闪身藏入道旁,不多时,果真见到阿改从太仓营内策马而出。
待人走后不久,疑虑看了看太仓,最终随阿改踪迹又跟回城。
阿改径直回了太原公府,此后再未外出,这一日便未查出旁的线索。
待群臣散去,高洋、高德政、陈元康、杜弼、崔季舒等一众心腹留驻东柏堂。
高德政率先拱手劝道:
“大将军匡扶社稷,功盖寰宇,如今天下归心。
下官等恳请大将军早定吉日,完成禅代大业,以安万民之望。”
崔季舒也忙接口:
“高侍郎所言极是。以齐代魏,上合天心,下顺民意,此乃水到渠成之事,望大将军勿再迟疑!”
一时间,堂内皆是劝进之声,无非是些歌功颂德的陈词滥调,虚应故事的游说劝导。
高澄表面肃然:
“荒谬!明日便是册立太子的大典,尔等却在此劝孤行此不臣之事,岂非陷孤于不义?此话休要再提!”
言辞虽厉,语气中却听不出几分真正的怒意,也不过惯常的虚与委蛇。
陈元康见状,此刻他不能在如先前一样,便近前一步,恳切言道:
“大将军!魏室气数已尽,神器易主自古有之。将军若一味谦拒,只怕天下失望,反生变乱啊!”
“够了!”高澄抬手打断:“此事关乎国本,岂能儿戏?今日不必再说!”
不多时,东柏堂内群臣络绎散去。
高洋出得门来,目光淡淡扫过侧厢,随手拦住一个婢女,状似无意地问道:
“这几日,怎未见琅琊公主身影?”
婢女慌忙躬身:“回太原公,奴婢也已多日未见公主。”
高洋垂下手,行到中庭又朝膳房方向深深望了一眼,方才出门归府。
一入府邸,便召来阿改询问:
“琅琊公主近日一直未在东柏堂。大哥既将我晾在一旁,又无后续动作,你说......他是否会派那个女人暗中查探?”
阿改略一迟疑:
“太原公是否多虑了?她终究是个女流之辈,或许又如往常一般,负气出走了。况且我很是小心,无论去哪儿,都会特别留意,近几日也无人跟踪啊!”
“这便好,但还是不可大意!”高洋眼神锐利。
“她曾在赤冰台历练,精通骑射,非寻常女子。明日行事务必多加留意!”
“诺!”
高洋不由凑近阿改抽了抽鼻子,问道:
“你近来身上......总是沾着一股味?”
阿改连忙抬起袖子闻了闻:“主公若是嫌属下身上的汗臭,属下回去便沐浴!”
“不是臭味,”高洋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是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阿改又仔细闻了闻,却什么也闻不到,显得茫然:“属下愚钝,实在未曾察觉......”
高洋盯着他看了片刻,不再深究:
“无妨,许是错觉。今晚先去见过唐邕,把信儿给带到,并好好告诫告诫他!”
“诺。”
高澄听完秦姝今日的调查结果,疑问一句:“他无端端去太仓干什么?”
“那子惠哥哥,你给我一纸令书,我好进太仓看看?!”
“......这样,我着仓曹,明日入仓清点粮储,你可扮作亲兵随行。进去探个清楚!”
“嗯!”秦姝微微点头。
灯火阑珊,高澄将手轻轻覆在秦姝的手上,低声试探:
“明日宫中大典,我需得早起......时辰无多了,我......”
秦姝面颊微红,主动攀上高澄肩膀,轻轻吻了上去。
兰京的眼神破碎含泪,高澄不由自主地凑近。
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回来杀我的?”
兰京未答,而是凑近一个吻。
唇上温存未散,眼前人骤然狰狞,一把尖刀猛地扎进他的心口!
“兰京!”
高澄猛地惊醒坐起,浑身冷汗淋漓。
烛光摇曳,回头是秦姝一脸关切。
“子惠哥哥,你怎么了?”
他一把抓住秦姝的手,惊魂未定地喘息:“我梦见......有人要杀我。”
直到秦姝揽着他躺到怀里,他才定下神来。
“没事儿的,子惠哥哥,只是梦!”
高澄阖目,将秦姝的手握得更紧。
“对啊,一个梦而已!”
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梦,他告诫着不可以再心软了,当杀则杀,这般犹豫不决,岂是他的本性!
只是心底有又一丝不忍,借口着万一错疑了呢?
翌日,群臣肃立太极殿外长阶下,中间主道红缎长铺。
“吉时已到!”
随太常高声唱赞,钟鼓齐鸣,仪礼的祭祀祷告也开始。
任是垂鬓的元长仁由高后亲自引领着,自阶下缓缓攀梯而上。
文武百官垂首躬身,仪仗森列。
中书令邢邵朗声宣读册文:“咨尔元长仁,器质冲远,风仪昭茂,今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读毕,元坦奉上太子玺绶。
小长仁学了好几天,在高后引导下再拜,双手托举,接过玺印,举止虽带稚气,却一丝不苟。
礼成后,太子入谒太庙,便是告慰列祖列宗一系列流程。
高澄、高洋、斛律金、高岳等重臣肃立丹陛之侧,全程静观典礼。
或随班行礼,当致贺时,也适时展露庄重笑意。
秦姝随着仓曹进了太仓,佯装查验仓廪,里外细看,忽闻一阵喧笑自东南角传来。
“好家伙!我看这里就无人能跟你走过三局!”
“承让承让,今日这酒钱,某便笑纳了!”
“且慢!我就不信这个邪,来来来,我与你再弈一局!”
中间说话那人,嗓音洪亮,听着分明是燕子献。
秦姝连忙上去,拨开人群朝里望去。
只见中央摆着一副槊盘,燕子献挽袖坐在一侧,正与一名仓吏对弈。
四周围着七八个吏员,落子声、笑语声杂作一团。
果然,燕子献能销声匿迹,全是高洋在背后安排。
秦姝不动声色,暗中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至众人哄散,她才一路尾随,眼见燕子献进了住处,这才转身,回去叫人。
众人破门而入时,燕子献正倚在榻上,没来得及起身便被数条汉子猛力摁倒,双臂被狠狠反剪至身后。
“尔等是何人?意欲何为?!”
他惊怒交加,直至抬首瞥见秦姝缓步进门,才反应过来。
脸上没了慌乱,反而扯出一丝玩味嗤笑:
“娘子,多日不见,为夫可是……”
话音未落,秦姝手中马鞭猛的挥下一记,抽散了他后半句轻佻。
“堵上他的嘴。”
亲卫应声而动,扯过一团粗布狠狠塞入其口,随即用麻绳将其手脚牢牢捆死,整个塞进麻袋中。
宫中仪典方毕,高澄率先振衣而出,高洋紧随其后。
“长兄,我需去双堂处置一些事务,晚些再去东柏棠与兄相会。”
“有何事?”高澄步子未停,侧首瞥了他一眼。
“也不是什么急务,只是今日册立太子,内子几位堂兄也入了京。
他们前番就屡次请托,想在京中谋取显职,子进知他们不堪为用,一直推拒。
如今内宅那口子为此颇有计较,所以趁今日便约在双堂当面说清,也好断了他们念想。”
高澄将信将疑,也不愿深究。
毕竟今日召陈元康等人密议禅代之后的官职之安排,高洋在不在本就不紧要。
况且兄弟之间,如今隔了一层猜忌。
“也好,若时辰太晚了,不必特地过来。”
说完,顺手将礼服的领口又扯开几分。
早秋天气,这一身厚重朝服闷得他浑身燥热。
才翻身跨上马背,却听高洋在身后低唤:
“长兄!”
“还有何事?”高澄勒缰回头。
“我......我......”
“呵,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能说?莫非真想替那几人讨个高官?”
“不......不是!弟弟心中,始终敬重长兄,爱护长兄,一定会谨遵哥哥的教导!”
高澄凝了他良久,见那张素来深沉的脸上竟透出几分异样的恳切,淡应一声:“嗯。”
准备扬鞭策马,又听高洋唤道:“长兄!”
高澄蹙眉回首:“若实在难推,安排几个闲职也罢,你本是尚书令,不必事事问我。”
“嗯!”高洋沉声应道。
高澄再度欲行时,高洋第三次呼唤响起,越发情深意动:“哥哥!”
高澄再回首时,高洋已经跑他马前,一把握住他执缰的手。
指节紧绷,掌心潮湿,握得好紧好紧,似乎都舍不得再松手。
“弟弟记得,少时哥哥总背我过巷、托我上马。”
高洋声音低哑,竭力控制着泪涌:“谢哥哥,对弟弟的照拂教导。从今往后,弟弟绝不再对哥哥负气狭隘了。”
高澄坦然一笑,抽出手拍了拍他肩头:
“记得便好!你是我亲弟弟,哥哥自然会托着你。”
风过宫墙,高洋垂手退后几步,立于原地良久,目送那道身影绝尘远去。
他素来极少落泪,此刻却眼圈蓦地一红,泪水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高澄马上,右眼一直跳个不停,他垂首瞥见腰间悬挂的玉蚂蚱,心头莫名一紧。
想到,即便是派出了仓曹,假若整个太仓上下早已是高洋的亲信,秦姝此行岂不危险?
他原已唤了斛律光同往东柏棠护卫,此刻猛地勒住缰绳,急声道:
“明月,你即刻带人赶去城东太仓接应阿姝!单凭刘桃枝,我实在放心不下!”
斛律光迟疑了片刻,报手领命:“诺!”
秦姝率众策马往城内奔赶,回去只要撬开燕子献的嘴,拿到供词,便能揪出高澄背后的暗箭。
谁知一行人马刚至半途,前方道路却被阿改率领的人马一字排开,严严实实地挡住。
“殿下此行从何处来?”他扬声一问:“又欲归往何方?”
似恭敬,却来者不善。
秦姝未答,直接拉弓搭箭,对着阿改射去。
趁阿改横刀侧身、避让的刹那,秦姝与手下疾冲上前,与拦路的敌人厮杀作一团。
仓曹一介文官,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面色煞白,慌忙拨转马头就想溜走。
眼见身侧一名亲卫被数把长刀劈中,鲜血飞溅,顿时魂飞魄散。
嘶喊道:“快......快去禀报大将军!”
阿改所率皆是高洋府中精锐,人数也远超秦姝随从。
一交手便成围剿之势,秦姝人马虽奋力搏杀,却还是落入下风。
“保护公主!”刘桃枝暴喝一声,长矛先是荡开左侧劈来的横刀,随即反手一刺,将一名逼近的敌人捅穿。
毫不停滞,矛杆顺势横扫,重重砸在另一人颈侧,顿时倒地不起。
他一面策马挡在秦姝身前,一面嘶声吼道:“阿姐!快走!”
秦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手中长剑格开迎面砍来的兵刃,顺势斜削,划开对方咽喉。
不敢恋战,猛一提缰,策马冲至侧旁,一把拉住那匹驮着燕子献的马的缰绳,在众人拼死掩护下,朝着包围缺口奋力突围而去。
高澄一路疾步穿行入府,过中庭时,目光不由自主往膳房方向飘去。
兰京垂手立在廊柱下,似在这里等他良久。
他不言语,眼眸牢牢锁在高澄身上。
高澄脚步未停,亦直直迎上那道目光。
他试图从中辨明,兰京眼底翻涌的,究竟是爱是恨,还是杀机?
直至穿庭而过,才收回目光。
斛律光方出东城门,忽听得身后一声声呼唤:“明月!明月留步!”
勒马回望,来人竟是司马消难。
“总算追上你了!”
司马消难急喘着粗气,他可是先去大将军府调人,结果唐邕说人被高澄派去东城外,这才急冲冲追了过来。
他自怀中取出一卷黄帛。
“陛下有旨,今夜东宫初立,华林园大宴群臣,特命你即刻入宫统领禁卫,确保万全。”
斛律光眉头微蹙,抱拳道:“大将军先前已有要务交付末将,恐难从命。”
司马消难向前倾身:“明月!要知道如今天子仍是天子,君是君,臣是臣。
大将军之令固然重要,难道陛下亲旨,反倒可以不遵么?”
斛律光目光一沉,斩钉截铁:
“宫中卫戍自有舍弟负责。劳消难回去禀过陛下,恕末将难以接旨。”
“嘿,明月!大将军在御前尚要行臣子之礼,你今日竟敢公然抗旨?
那陛下是否要好生问问大司马,究竟是如何教子,竟纵得你如此目无君上!?”
这一句问得斛律光哑口无言。
他只得侧身对亲信低声吩咐:“你们先去接应!”
亲信抱拳领命,立即率人策马出城。
斛律光这才转身,双手接过谕旨。
展开一看,绢帛末端还真是天子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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