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蔡谟抗谏 李寿改元(1/2)
却说赵主石虎逃窜中途,遇着燕兵追杀而来。燕将叫作慕容恪,乃是慕容皝的第四子。慕容恪为慕容皝的妾高氏所生,其母高氏不被慕容皝所宠爱,所以慕容恪一直不为父亲慕容皝所注意。直到慕容恪十五岁时,外貌高大雄健,性格雄毅厚重,慕容皝每次和他对话,慕容恪都能说出经世之理,最终得到了慕容皝的看好,目为奇童,授以孙吴兵法,至是统领士兵追击赵主石虎,部下不过二千骑,却击败赵兵十余万人。
赵兵原是劳累倦敝,不堪再战,但亦由慕容恪勇往直前,才得大破石虎众士兵,斩获至三万余级,夺回三十六座城,奏凯而回。
赵主石虎狼狈跑回邺城,检点各军,统皆残缺,独游击将军石闵,统领的这支军队独得保全人马。
石闵本姓冉,父亲冉良,是魏郡内黄(今河南省内黄县)人。其祖先曾任汉朝黎阳骑都督,家族世代担任牙门将。后赵明帝石勒击败乞活军统帅陈午时,俘获了冉良。当时冉良年仅十二岁,赵主石勒命石虎收他为养子,并改名为石瞻。石瞻勇猛多力,攻战无敌,历任左积射将军,封西华侯。
石瞻历任将兵都尉、左积射将军等职,多次率军攻陷东晋淮北州郡,战功卓着。后来战死。石虎怜悯石瞻殉难,因而抚养其子石闵如孙,使承父荫。
石闵年幼时就果断敏锐,赵主石虎很宠爱他,如同对待自己孙子们一样抚养他。等到冉闵成年后,身高八尺,骁勇善战,多有计谋。
在后赵政权,他先任建节将军,爵位自西华侯改封修成侯,历任北中郎将、游击将军等职。
到了赵建武四年(晋咸康四年,338年),赵主石虎派大军征讨鲜卑慕容氏政权,冉闵也随军出征。同年,后赵军在久攻棘城不克后撤退,途中被燕王慕容皝所派慕容恪部击败,损失惨重。当时各路军队都弃甲溃逃,唯有冉闵带领的一支军队未遭创伤。此战之后,冉闵威名大显。
赵主石虎极口赞赏,奖叙有加。养虎贻患,好一个冥冥冥之中有报应。复召赵揽为太史令,一面造船积谷,再图攻打燕国。
当时段辽尚在密云山,派遣使者来到赵国,乞请赵国发兵相迎,结果中途反悔,又派遣使者到燕国,谢罪投降表示诚心。
燕王慕容皝亲率诸军迎接段辽,段辽与慕容皝相见,自述前时使者查看赵国的情形,现当助燕拒赵,计歼赵军。
燕王慕容皝大喜过望,便派遣慕容恪带领精骑,埋伏在密云山,专门等待赵军到来。
赵主石虎,怎知段辽中途叛变,竟而派遣征东将军麻秋,领众士兵三万人,前往迎接段辽。临行时却当面嘱咐麻秋,说道:“受降如受敌,不可轻忽哩。”毕竟还是有些智略,可惜已中人计。
赵主石虎又命尚书左丞阳裕为军司马,令作向导。
阳裕本是段氏的旧臣,前次赵军入蓟,战败降赵。石虎因他驾轻就熟,所以命他助麻秋,也是格外谨慎的意思。
麻秋领兵前进,还道是石虎过虑,尽管纵马急行。将到三藏口,乃是密云山入谷的要道,远远探望,只有深林丛箐,并无兵马往来,他遂麾兵入谷。才经一半,猛然听得胡哨声起,深谷震响,始觉得毛发森竖,胆战心惊。
麻秋正顾虑间,那慕容恪已挥动伏兵,两面杀来,麻秋慌忙退兵,怎奈山路崎岖,易进难退,一时情急失措,竟致自相蹴踏,伤毙甚多。再经燕兵大刀阔斧,当头乱劈,就使铜头铁骨,也被砍伤。何况是血肉身躯,怎禁得这番横暴?当下赵兵三万人,约死了二万有余。单剩得几千残兵,保护麻秋逃奔。
麻秋骑的马已经受伤,于是下马急跑,才得幸免。阳裕已被燕兵擒去。赵将单于亮失马被围,冲突不出,索性倚石危坐。
燕兵叱令起来,单于亮厉声道:“我是大赵上将,怎肯受屈小人?汝等若能杀我,尽可下手,否则让开走路,听我自归。”
燕兵见他状貌伟岸,声气雄壮,倒也不敢进逼,但遣人走去报告给燕王慕容皝。
慕容皝用马迎接单于亮,召与叙谈,大加器重,遂授为左常侍。单于亮见燕王慕容皝厚礼相待,也即受命。从前平州刺史崔毖东遁,妻女没入燕庭。慕容皝命将崔毖女妻嫁给单于亮,并且释放他出阳裕,使为郎中令,遂载段辽俱归,待若上宾。
越年,段辽复谋叛,于是把段辽杀死,并杀段辽党羽数十人。又遣长史刘翔,参军鞠运,到晋朝廷报捷,并乞册封,晋朝廷未许,惟闻赵国为燕国所败,也不禁跃跃思逞,倡出北伐的议论来了。也想出些风头。
是何人首倡此议?原来是征西将军庾亮。出诸彼口,尤属不符。
咸康四年,晋成帝司马衍命司徒王导为太傅,郗鉴为太尉,庾亮为司空。
王导性格宽厚,但委任诸将赵胤、贾宁等,多不奉法,朝臣多引以为忧。
庾亮不服王导,挟嫌尤深,曾经与太尉写信道:“君主已入盛年,早就应当亲政。而王导不仅不还政,还以太师太傅自居,豢养无赖之士,您和我都身负先帝重托,这样的大奸不除,有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先帝!现拟与公同日起事,廓清君侧,公作内应,亮为外援,不患无成,愿公勿疑!”
郗鉴阅览书信后,付诸一笑,并不答复。
有人探悉此事,报知王导,劝王导密为防备。王导叹息道:“我和元规休戚与共,像这种庸俗的传言,不应出自智者之口。即使如你所说,我就头戴方巾,归隐还乡,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元规乃是庾亮之字。
话虽如此,但是因庾亮在外藩,却要来干预内政,王导在朝中心内不平,常常在刮起西风的时候,用扇子挡起风尘,慢吞吞地说:“庾元规吹起的灰尘把人弄脏了。”
晋朝廷诸臣,统因王导老成宿望,为帝师傅,格外推重,且拟降礼相见。太常冯怀,派人争取颜含意见,颜含正色说:“王公虽重,礼无偏敬,降礼之言,是你们的事,我老了,不识时务!”
随后颜含对别人说:“我听说讨伐一个国家不问仁人,有人问佞于我,难道我有邪德吗?”随即上表辞官,退归琅琊故里;再历二十余年,安然殁于家中。表明高尚。
惟庾亮既反对王导,又欲窃名邀誉,借着北伐的虚声,张皇中外。因特援举不避亲的古义,把两个弟弟登诸荐牍,一是临川太守庾怿,谓可监督梁雍二州军事,使领梁州刺史,镇守魏兴;一是西阳太守庾翼,谓可充任南蛮校尉,使领南郡太守,镇守江陵。再请授征虏将军毛宝,监督扬州及江西诸军事,与豫州刺史樊峻,同率精骑万人,出戍邾城。然后调集大兵十万,分布江淝,由自己移镇石城,此非江南之石头城,乃在淝水左近。规复中原,乘机伐赵。
表文上面,说得天花乱坠,俨然有运筹帷幄,决胜疆场的状态。其实只是做画饼充饥。
晋成帝司马衍阅览到庾亮的文表,也不禁怦然心动,于是将表文颁示给朝廷各大臣,令他们议复。
太傅王导,是朝中领袖,且又得晋成帝诏命,升任丞相。这番军国大事,当然要他首先裁决,王导看了表文,掀髯微笑道:“庾元规能行此事,还有何说,不妨请旨施行。”言下有不满意,实是请君入瓮。
太尉郗鉴接口说道:“我看是行不得的,现在军粮未备,兵械尚虚,如何大举?”也是忠厚人的口吻。
此外百官,亦多赞成郗鉴的建议。太常蔡谟,更是发出一篇大议论,作为议案,文如下:
盖闻时有否泰,道有屈伸。暴逆之寇,虽终灭亡,然当其强盛,皆屈而避之,是以高祖受屈于巴汉,忍辱于平城也。若争强于鸿门,则亡不终日,故萧何曰:“百战百败,不死何待也。”
原始要终,归于大济而已,岂与当亡之寇,争迟速之间哉?夫惟鸿门之不争,故垓下莫能与之争。文王身圮于羑里,故道泰于牧野,勾践见屈于会稽,故威申于强吴。今日之事,亦犹是耳。贼假息之命垂尽,而豺狼之力尚强,为吾国计,莫若养威以待时。时之可否,系于胡之强弱,胡之强弱,系于石虎之能否。
自石勒举事,虎常为爪牙,百战百胜,遂定中原,所据之地,同于魏世,及勒死之日,将相欲诛虎,虎独起于众异之中,杀嗣主,诛宠臣,内难既定,千里远出,一举而拔金墉,再举而擒石生、诛石聪,如拾遗,取郭权,如振槁,还据根本,内外平定,四方镇守,不失尺土。以是观之,虎为能乎,抑不能也?假令不能者为之,其将济乎,抑不济也?贼前攻襄阳而不能拔,诚有之矣,但不信百战之效,而徒执一攻之验,譬诸射者百发而一不中,即可谓之拙乎?且不拔襄阳者,非虎自至,乃石遇之边师也。
桓平北桓宣为平北将军,见前。守边之将耳,遇攻襄阳,所争者疆场之土,利则进,否取退,非所急也。今征西指庾亮。以重镇名贤,自将大军,欲席卷河南,虎必自率一国之众,来决胜负,岂得以襄阳为比哉?今征西欲与之战,何如石生?若欲守城,何如金墉?欲阻淝水,何如大江?欲拒石虎,何如苏峻?凡此数者,宜详较之。石生猛将关中精兵,征西之战,殆不能胜也。金墉险固,刘曜十万众所不能拔,今征西之守,殆不能胜也。又当是时洛阳关中,皆举兵击虎,今此三镇,反为其用,方之于前,倍半之势也。石生不能敌其半,而征西欲当其倍,愚所疑也。苏峻之强,不及石虎,淝水之险,不及大江,大江不能御苏峻,而欲以淝水御石虎,又愚所疑也。昔祖士稚在谯,田于城北,虑贼来攻,预置军屯以御其外。谷将熟,贼果至,丁夫战于外,老弱获于内,多持炬火,急则烧谷而走,如此数年,竟不得其利。是时贼唯据淝北,方之于今,四分之一耳。士稚不能扞其一,而征西欲御其四,又愚所疑也。或云贼若多来,则必无粮。然致粮之难,莫过崤函,而石虎首涉此险,深入敌国,平关中而后还。今至襄阳,路既无险。又行其国内,自相供给,方之于前,难易百倍,前已经至难,而谓今不能济其易,又愚所疑也。
然此所论,但说征西既至之后耳,尚未论道路之虏也。自淝以西,水急岸高,鱼贯泝流,首尾百里,若贼无宋襄之义,及我未阵而击之,将如之何?今王师与贼,水陆异势,便习不同,寇若送死,虽开江延敌,以一当千,犹吞之有余,宜诱而致之,以保万全。若弃江远进,以我所短,击彼所长,惧非庙胜之算也。鄙议如此,伏乞明鉴?
这篇长篇大论之文,表示大众,没一人敢与他批驳,就是呈入御览,晋成帝亦一目了然,料知北伐是一种难事,于是下诏令庾亮停止北伐,不必移镇。
咸康五年(339年),郗鉴病重,将府中事务交给长史刘遐,上疏请求辞职,疏文有云:
臣疾弥留,遂至沈笃,自忖气力,不能再起,有生有死,自然之分。但忝位过才,曾无以报,上惭先帝,下愧日月,伏枕哀叹,抱恨黄泉。臣今虚乏,危在旦夕,因以府事付长史刘遐,乞骸骨归丘园,惟愿陛下崇山海之量,弘济大猷,任贤使能,事从简易,使康哉之歌,复兴于今,则臣虽死,犹生之日耳。臣所统错杂,率多北人,或逼迁徙,或是新附,百姓怀土,皆有归本之心。臣宣国恩,示以好恶,处以田宅,渐得少安。闻臣疾笃,众情骇动,若当北渡,必启寇心。太常臣谟,平简贞正,素望所归,可为都督徐州刺史,臣亡兄子晋陵内史迈,谦爱养士,甚为流亡所宗,又是臣门户子弟,堪任兖州刺史,公家之事,知无不为,是以敢希祁奚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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