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晋臣受责,燕主逞威(2/2)
听到这个消息,王公大臣,都来到宫门请安,不意有中书符敕,颁发出来,谓不得擅纳宰相,大众不禁失色。
中书监庾冰,独独面不改色,徐徐说道:“敕从何来?我备位中书,毫不接洽,可见得是虚伪了。”当下入宫拷问,果然无有敕令。
庾冰但戒饬僚吏,此后务从审慎,不必追究既往,所以群疑俱释,镇定如常。
庾冰颇能持大体。及入宫谒见晋成帝时,看见晋成帝病已垂危,想到在位十八年的晋成帝已经有司马丕和司马奕两名皇子,但他们仍是婴儿,庾冰自以为庾氏兄弟掌权已久,怕晋成帝之子继位后会因与皇帝血缘变疏而被离间,从而失去权力。
于是建议由晋成帝弟琅邪王司马岳继位,司马岳乃是晋成帝的同母胞弟,比晋成帝年仅小一岁。当时,中书何充在侧,私语庾冰道:“父子相传,先王旧典,若嗣立皇弟,如何处置孺子?”
庾冰答道:“强寇逼伺,国家未靖,倘再立幼主,如何支持社稷呢?”
未几,由晋成帝传召大臣,并授顾命,除庾冰、何充二人外,尚有武陵王司马昱,晋元帝之子。会稽王司马昱,晋元帝之少子。尚书令诸葛恢,均至榻前受旨。庾冰即请立琅琊王司马岳。晋成帝颔首,便令庾冰代草遗诏,诏云:
朕以眇年获嗣洪绪,托于王公之上,于兹十有八年,未能阐融政道,剪除逋祲,夙夜战兢,不遑宁处。今忽遘疾,竟致不起,是用震悼于厥心。千龄奕字千龄。眇眇,未堪艰难,司徒琅琊王岳,亲则母弟,体则仁长,君人之风,允塞时望,肆尔王公卿士其辅之,以祗奉祖宗明祀,协和内外,允执其中。呜呼!敬之哉!无坠祖宗之顾命!
遗诏既已草就,庾冰等人方才退出朝堂。过了三日,晋成帝驾崩,年只二十二岁。晋成帝司马衍幼年嗣统,受制于舅家,苏峻叛乱,实由庾亮一人激化矛盾造成,到了乱事告平,迁庾亮出镇,晋成帝方才得于亲理万几。但庾亮尚思干预朝纲,引子弟为要援,庾冰居内,庾翼居外,还算有些才干,足当大任。
惟豫州刺史庾怿,素性褊狭,曾经与江州刺史王允之有嫌,特遣人赍送毒酒,谋害王允之。王允之却也小心,先把酒给一头狗喝下,这只狗不久却死去。王允之于是密报晋成帝。晋成帝司马衍得知,不禁动怒道:“大舅已乱天下,小舅复敢出此么?”
这语传到芜湖,庾怿悔惧交并,又当庾亮殁后,失一护符,自恐得罪被谴,遂致仰药自杀。本欲害人,反致害己,可为阴险者鉴。
王公大臣,始畏晋成帝英明,且晋成帝崇俭恶奢,力求简约,曾经欲就后园增设射堂,估计需四十金,便即罢议。可惜年方逾冠,便即去世,这也是气运使然,无可挽回呢。
皇弟琅琊王司马岳,受遗入嗣,即皇帝位,是谓晋康帝。封晋成帝之子不为琅琊王,不弟司马奕为东海王,追尊晋成帝为显宗,奉葬兴平陵,进中书令何充为骠骑将军,中书监庾冰,为车骑将军,令他同心辅政,匡奕王室。此外文武百官,各增二等。立王妃褚氏为皇后,后为豫章太守褚裒之女,褚裒字季野,为京兆人氏,慎重寡言,夙负盛名。
桓彝曾经说季野有皮里春秋,说他外无臧否,内寓褒贬。谢安亦极加推重,尝语人云:“裒虽不言,却具四时正气。”
郗鉴辟褚裒为参军,嗣迁司徒从事中郎,转任给事黄门侍郎。当初晋成帝闻裒女端淑,因而聘为母弟琅琊王之妃,至是夫尊妻贵,遂得正位中宫。
褚裒方出为豫章太守,特旨征召,迁官侍中。他却不愿内任,有志避嫌,坚求外调。适江州刺史王允之病殁,晋朝廷于是下令让褚裒代刺史王允之到江州,出镇半洲。
越年元旦,改正朔为建元元年。建元二字,由庾冰议定。庾冰拥立康帝,原以长君利国为名,但未尝不怀着一种鬼胎。晋康帝为晋成帝同母弟,当然是庾氏次甥,庾冰仍旧居于国舅氏地位,不致疏远,所以年号亦议定建元,取再兴中朝的意义。
有人入语冰道:“从前郭璞遗下谶文,曾云刚拥立新君的时候,丘山会倒塌,立就是建立,始就是开始,丘山就是康帝的名讳岳。据此看来,这年号应即改易,不宜自应谶语。”
庾冰也觉失惊,渐复自叹道:“吉凶早定,但改年号,恐未必就能禳灾呢。”
遂仍用建元二字。果然晋康帝不能永年,事见后文。庾冰谓吉凶早定,我亦云然,但冰不应自存私意。
且说燕王慕容皝既受晋册封,特授刘翔为东夷校尉,领大将军长史。使内史阳裕为左司马,令至龙出西麓,督工筑城。建立宗庙宫阙,取名龙城,率众徙居,作为新都。
慕容皝见慕容翰,曾出奔段氏,段氏败亡,又北走宇文部。
当时咸康六年(340年)正月,宇文部首领宇文逸豆归妒忌慕容翰的才能,暗中欲要加害。
慕容翰于是佯狂酣饮,或被发歌呼,或拜跪乞食,逸豆归以为真疯,宇文部人都看不起他,对他不再检视省察,听令自由。
慕容翰得随地往返,默览山川形势,一一记忆。
慕容皝追忆慕容翰才,因为慕容翰当初并非叛乱,是因为心有猜忌才出逃,虽然居住别国,但经常悄悄地为前燕打算,于是派商人王车到宇文部经商,借此观测慕容翰的心意。慕容翰见到王车,不说话,只是捶击胸部颔首而已。慕容皝说:“慕容翰想回来了。”又让王车去迎接他归来。
二月,慕容翰偷出宇文逸豆归的名马,携同两个儿子到路边取出弓箭,上马逃归。宇文逸豆归派骁勇骑兵一百多人追赶。
刚要追及,慕容翰回身顾语道:“我长久客居他国,现在想回乡,既然已经上马,就再没有回去的道理。我过去每天佯装痴呆欺蒙你们,其实我以往的技艺并未丢失,你们不要逼迫我,那是自寻死路。”
追来的骑兵小看了慕容翰,径直奔驰而来。慕容翰见此情形,警告说:“我长久居住在你们国家,心存依恋之情,不想杀死你们,你们离开我一百步把刀树立起来,让我用箭射击,如果一发便射中,你们便可以返回;如果射不中,你们便可以前来抓我。”
追来的骑兵解下佩刀插在地上,慕容翰射出一支箭,叮当一响,正中刀环,追来的骑兵吓得四散逃走。
慕容翰方才一路奔波,返回燕国。这个时候已经是咸康八年(342年)的十月份了。
慕容皝听闻慕容翰至,甚为大喜,出来迎接,握手道故,殷勤款待,仍署慕容翰为建威将军。
慕容翰于是为慕容皝设策,说道:“宇文部强盛日久,屡次成为国家的忧患,现在宇文逸豆归篡权夺国,群情不肯依附。加上他性情见识都平庸昏昧,所用的将帅没有才能,国家没有防卫措施,军队没有严密组织。
我长久地居住在他们国家,熟知地形。他们虽然依附远方强大的羯人,但声威、力量都远不可及,对救援没什么帮助。现在如果攻击宇文部,定是百战百胜。不过高句丽与我国近在咫尺,对我们常有窥探的心志。他们知道宇文部灭亡后,祸患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必定会乘虚而入,袭我不备。如果留下少量兵力,不足以守御;多留军队则又不能攻克宇文部,这是我们的心腹之患,应当先行除去。我观察高句丽的力量,我们可以一战而胜。
宇文部是自己保守自己的人,一定不会到远方来与我国争夺利益。攻取高句丽后,回过头来攻取宇文部,就易如反掌了。这两个国家被平定后,我们便可以尽得东海之利,国富兵强,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就有可能图谋中原。”
慕容翰何苦如此尽心尽力辅助,独不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语?却必设策“毒”人?
慕容皝听后,连声称善,于是即召集将士,出发攻打高句丽。
高句丽古称朝鲜,乃是周朝开国时箕子的旧封之地,汉初之时,为燕人卫满所篡夺,只传两代即亡,而地为汉朝廷所有。到了汉元帝的时候,汉朝的威势已经衰败,不能及远,高朱蒙纠集众人在此地自立,创建了高句丽国,后来高句丽日渐强大,屡寇辽东。
慕容氏占据有辽东土地,尚与高句丽时有战争,那个时候,高朱蒙的十世孙高钊,号称故国原王,正与慕容皝同时。
慕容皝既而决意出军东略,遂与诸将会议军情。诸将谓高句丽有二道,北道坦平,南道险狭,今不如从北道进兵,较为无虞。
独慕容翰献议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臣谓宜南北并进,使他应接不暇,方可得志。且虏情必谓我从北道,当重北轻南,我正可避实击虚,以南道为正兵,北道为偏师;大王宜自率锐骑,掩入南道,出其不意,直捣彼都,别遣他将出北道,就使北道无功,我已取彼腹心,四肢亦何能为呢?”
慕容皝依慕容翰议,到了十一月时,即命慕容翰为前锋,由南道进兵,自督劲卒四万为后应。另派长史王宇等,率兵一万五千人,由北道进发,征讨高句丽。
高句丽国王高钊果然如慕容翰所料,注重北面,所有国中精锐,悉令出诸北道,即命弟武为统帅,自挈老弱残兵,防备南道。不意慕容翰从南道杀来,部下都是锐卒,搅入高句丽阵中,好似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高句丽国王高钊尚勉强抵敌,东拦西阻,至慕容皝继进,势如潮涌,无坚不摧,高句丽兵统是羸弱,哪里还能招架?不是被杀,就是四溃,单剩高钊孑身逃走,不敢还都。
燕兵乘胜长驱,攻入高句丽都城。高钊母及妻子统被燕兵拘住,高钊父利之墓,亦为所掘,所有库中珍宝,及男女五万余口,悉遭掳掠。
高句丽都城,叫作丸都,简直是搬徙一空,变做墟落。
慕容皝还拟穷兵追高钊,闻北道兵已经败没,乃变计言归,载高钊父之尸,及钊母钊妻钊子,并子女玉帛等,一并驱回。临行时,复将丸都城毁去。高钊穷无所归,不得已遣使至燕,奉款称臣,乞还父尸及母妻等。
慕容皝将高钊的父尸发还,留其母为人质。高钊亦没法,只好收拾残众,徙都国内城。有诗叹道:
慈母娇妻悉受擒,丸都王气尽销沉。
须知御侮需才智,庸弱何能免敌侵?
慕容皝既而战胜高句丽,于是规划攻取段氏宇文部,究竟宇文部是否被灭,且看下章节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