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苻生纵虐,张祚杀身(2/2)
丞相雷弱儿,刚直敢言,见赵韶董荣等用事,导主为恶,往往面加指斥,不肯少容。
董荣等遂暗地进谗言,诬告他构造叛逆,苻生因而杀死雷弱儿,并及他九子二十二孙。
雷弱儿系南安羌酋,素得羌人信服,至无辜受诛,羌人当然怨生。苻生不以为意,名为居丧,仍然游饮自若,弯弓露刃,出见朝臣,锤钳锯凿,备置左右。
苻生即位未几,凡后妃公卿,下至仆隶,已被杀毙五百余人。
司空王堕,又为董荣所诬谮,说是天变相关,把他处斩。王堕之甥洛州刺史杜郁,亦连坐受诛。
一日,苻生在太极殿召宴群臣,命尚书辛牢为酒监,概令极醉方休。
群臣饮至尽醉,牢恐他失仪,不便相强。
苻生大怒道:“汝何不使人饮酒,乃坐视无睹么?”说至此,手中已取过雕弓,搭矢射去,适贯辛牢项脖,便即倒毙。吓得群臣魂魄飞扬,不敢不满觥强饮,甚至醉卧地上,失冠散发,吐食污衣,弄得一塌糊涂。
苻生反拍手欢呼,引为大乐,又连喝了数大觥,也自觉支持不住,方返身入寝去了。群臣如蒙恩赦,乃踉跄散归。
越年二月,苻生传谕征东将军晋王柳,命参军阎负、梁殊,出使凉州,招谕归附。
凉州牧张重华,自击退赵兵后,重任谢艾,事必与商。
偏庶长兄长宁侯张祚,与内侍赵长等,表里为奸,交相诬谮谢艾,惹得张重华也起疑心,复出谢艾为酒泉太守。嗣是张重华不免骄傲怠慢,希见宾佐。
晋朝廷尝遣御史俞归,册授张重华为侍中,都督陇右关中诸军事,封西平公,张重华方谋为凉王,不愿受诏,经归再三劝导,方才无言。
嗣因燕降将王擢,为秦所逼,率众奔凉,即命擢为秦州刺史,使与部将张弘宋修,会兵攻打前秦,被秦将苻硕杀败,掳去弘修,惟王擢得脱身逃还。
张重华不加王擢之罪,再拨众士兵二万人,使复秦州。
王擢感激思奋,拼死报恩,果然得大败苻硕,仍将秦州夺还。张重华乃拜表晋廷,请会师伐秦。
晋朝廷但遣使慰谕,实授张重华为凉州牧。张重华因晋未出师,也不敢冒昧用兵。
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最难堪的是中冓贻丑,敝笱含羞,防不胜防,说无可说,遂令一位年富力强的藩帅,酿成心疾,郁郁而亡。
史未详言张重华病因,作者读书得间,故有此论。
张重华嫡母严氏,奉居永训宫,生母马氏,奉居永寿宫。马氏本有姿色,为张重华之父张骏所宠,张骏殁时年将四十,还是丰容盛鬋,螓首蛾眉。就中有一个登徒子,暗暗垂涎,靠着那宗室懿亲,脂韦媚骨,出入宫禁,侍奉寝帷,费尽了许多心思,竟得将马氏勾搭上手,演成一回鹑鹊缘。
那马氏美等宣姜,淫同夏姬,倒也不惜屈尊降贵,甘献禁脔,两口儿朝栖暮宿,非常狎昵,只瞒过了一个张重华。后来年深月久,不免暴露,竟被张重华闻知,懊恼得不可名状。
看官道淫夫为谁?就是张重华庶长兄长宁侯张祚。张祚虽然不是马氏所生,名分上也是称为母子,此时以子烝母,怎得不使张重华恨煞?
张重华意欲诛杀张祚,计划尚未决定,忽然有一厩卒入内报告,乃是马棚里面有马四十匹,一夜之间居然都自断后尾,转令张重华惊愕得很,只恐诛杀张祚会发生什么变故,于是未敢径行。既而十月闻雷,日中现出三足鸟,变异迭出,益使张重华寒心,且忧且愤,竟而导致成病,渐渐的沈重起来。于是命其子张耀灵为世子,且手诏征谢艾入宫服侍。
谢艾尚未来到王宫,张重华已经病殁,年才二十有四。《晋书》当中记作二十七。在位只八年。
张耀灵甫及十龄,承袭父位,内事由祖母马氏主张,外政当然被伯父张祚,把持了去。名为伯父,实可呼为祖父了。
右长史赵长、尉缉等,向来与张祚秘密往来,结为异姓兄弟。至是矫托遗命,授张祚为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张祚心意尚未满足,再嗾长等建议,说是时难未平,应立长君,一面自求马氏,乞从族长之意,立自己为君主。
马氏身且委祚,哪有不从之理?这是枕席效劳的好处。当下废张耀灵为宁凉侯,由张祚自立,称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凉公。
张祚既然得志,索性大肆淫虐,张重华之妃裴氏,年方花信,也生得妩媚可人,他竟然召令入室,逼使伴寝;就是张重华的妾媵,俱而被威胁与之宣淫,甚至未嫁诸妹,也公然纳入,轮流奸污。专喜奸淫本家妇女,也是奇癖。
张重华有个女儿,才阅十龄,玲珑娇小,未解风情,偏偏又被张祚引诱入内,强褫下衣,任情摆布。幼女怎堪承受,徒落得床褥呻吟,无从诉苦。
凉州人士,争赋墙茨三章,作为讽刺,张祚还管什么清议,但教自快肉欲,彻夜寻欢罢了。
越年正月,赵长尉缉等,复上书劝进,张祚竟然就谦光殿中,僭登王位,作帝位,但观他尊三代为王,当是称王无疑。立宗庙,置百官,郊祀天地,用天子礼乐,下书谓:“中原丧乱,华夷无主,因勉徇众请,摄行大统,俟得扫秽二京,再当迎帝旧都,谢罪天阙”云云。
先是凉州遵晋正朔,未尝改元,惟沿用晋愍帝的建兴年号,直至张祚篡位时,尚称建兴四十一年,及是乃改建兴四十二年为和平元年,赦殊死,赐鳏寡粟帛,加文武爵各一级,追尊曾祖张轨为武王,祖张实为昭王,从祖张茂为成王,父张骏为文王,弟张重华为明王。立妻辛氏,次妻叱干氏,俱为王后。何不立马裴二氏?长子泰和为王太子,次子张庭坚为建康王,弟张天锡为长宁王,张耀灵之弟张玄靓为凉武侯。
是夕,天空有光,状如车盖,声若雷霆,震动城邑。
翌日,大风拔木,日中如晦。张祚反诱诛谢艾,大肆淫威。
尚书马岌,直谏免官;郎中丁琪,再谏被杀。适晋征西大将军桓温入关,秦州刺史王擢,时镇陇西,遣使者告诉张祚,谓:“桓温善用兵,如得克秦,必将及凉。”
张祚听后,不禁惶惧,又恐王擢乘机反噬,仍然召马岌官复原位,与其谋划刺杀王擢。秘密派遣心腹之将士前往陇西,结果不得下手,反而被王擢查出情况,将其杀死。
张祚得报益然感到惊骇,于是号召士卒,托词东征,实欲西保敦煌。嗣闻桓温已南归,更遣平东将军牛霸等攻打王擢。
王擢抗拒战争失利,奔降苻秦。河州刺史张瓘,为张祚宗室,在外镇守枹罕,士兵军马盛力强大,张祚经常加于猜忌,容忍了一年有余,不能再止,于是派遣部将易揣、张玲,带领步骑万余人,前往攻击张瓘,并发兵三十余道,分剿南山诸夷。张掖人王鸾,素通术数,入殿告诉张祚说道:“军不可行,出必不还。凉州将有大变,不可不防。”
张祚叱为妖言。王鸾即直陈祚恶,说他无道三大事,恼得张祚气冲牛斗,立命推出斩首。
王鸾来到法场大呼道:“我死后不出二十日,兵败王死,定难幸免了。”
想是王鸾亦自知该死,故自来徼祸。张祚不但杀王鸾,又夷王鸾族人,然后发兵,再遣张掖太守索孚,前往代替张瓘。
张瓘不肯依令,斩孚誓众,出击易揣张玲。
张玲正前驱渡河,张瓘军掩至,猝不及防,被打得落花流水,尽入洪波。
只易揣尚在岸上,单骑奔回。张瓘遂济河追蹑,直逼凉州,且传檄州郡,拟将祚废去,仍立耀灵。
骁骑将军宋混,与弟宋澄聚众应瓘,引张瓘并进。祚情急仓皇,想出一个釜底抽薪的计策,潜令亲将杨秋胡,趋入东苑,拉死张耀灵,埋尸沙坑。他还道是斩草除根,免得外兵借口,哪知宋混等越觉有词,即为张耀灵缟素举哀,一片白旗白甲,直捣姑臧。
姑臧就是凉州的治所,张祚愈急愈愤,命收姑瓘之弟琚及瓘之子嵩,先拟加诛。琚与嵩召集市人数百名,随处传呼道:“张祚淫虐无道,我父兄纠合义旅,已到城东,若再敢与祚同恶,无故拿人,罪及三族。”
兵民等相率袖手,不敢干预。琚、嵩等便杀死门吏四百余人,斩关招纳外军。
张祚躲避进入神雀观,张祚之将赵长等人惧罪,急忙入阁,呼传马太后出谦光殿,改立张耀灵弟张玄靓为主,一面大开宫门,迎宋混等趋入殿中,顿时齐声已经平乱,便出观慰劳,谁知殿外列着,都是宋混等军,此时已经无从躲避,只好拔剑大呼,饬令左右士兵死战。左右无一人答应,纷纷避去。
从前极力逢迎的赵长,反而现在手持长槊,向张祚一顿乱刺。张祚仗剑招架,短剑不及长槊的厉害,竟被刺中面颊,鲜血直喷,自知不能再战,还是逃命要紧,乃转身就跑,驰入万秋阁。兜头来了一个厨子,执刀劈来,正中祚首,立即晕毙阁下。有诗咏道:
残贼由来号独夫,况兼烝报效雄狐。
刀光一闪头颅落,如此淫凶应受诛。
欲知厨子姓名,容至下回续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