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救赎之日(1/2)
在连光芒都无法进入的深邃,万年不化的坚冰静静漂浮。
这些或黑色或深蓝的坚硬固体重复着永无止境的碰撞,奏出叮叮当当的杂音。
没有任何船只能穿越此番绝地而平安达到彼岸,今日驾临的小船,还是两百年来第一位访客。
无名的舢板起起落落,没有风的帮扶,其本身亦没有强大的动力,只有一把破破烂烂的船桨。
可以说,这支比圆木精细不了多少的“船只”,几乎是摩擦着冰面在前进。
但它又能够被称之为本世纪最伟大的船只之一。
因为它注定要被载入史册,供后世的学者传颂不知多少年月。
因为,地球的希望,就站在这艘“船”的两端。
……
“那是很久之前了。
我从未想过,除我以外还有别的同胞侥幸从那场灾难中存活。”
天之主眺望着冰海无边的尽头,看破一切的双目在蜿蜒的黑色轮廓上驻足,感叹着过去。
“畸变毁灭了文明,也给了生命存续的希望。
太多太多的生物被扭曲,我从那些混沌走狗的大脑里得到了必要的知识,补全了我对我沉睡后世界数千年里的动荡和纷争的认识。
也获悉了文明最后的终局。”
舢板另一端,年轻的旅客被天之主低沉的语调吸引,也朝着那散发着不祥的黑色山脉投去了视线。
祂调动着尚且滞涩的大脑,试图从中寻找和天之主感慨相吻合的回忆。
“那里,原本是墨尔本大剧院,也就是维多利亚艺术中心。”
形似某种大型生物上肢骨骼的焦土上,有弯曲的钢筋残留。
周明瑞努力伸长脖颈,尽管当今祂的视力早不会被身体结构的极限所限制,祂也还固执地保留了昔日身为凡人的习惯。
可惜的是,祂看了又看,哪怕快要将那片平平无奇的荒芜景色深深烙印至祂不可侵犯的灵魂深处,祂依然没能找到能证明其往日辉煌的线索。
在最无情浪潮的冲刷下,那些熟悉的早已随风,烟消云散。
“我和祂就是在那里见面的,第一次。”
悻悻收回目光,转过头,周明瑞看到了一双静如死潭的双眼。
祂在等待下文。
“墨尔本。”
一望无际的冰楞有了融化的迹象,升起的太阳吞没了最远处的深黑,山脉的尖端燃起烈火。
“祂是澳洲人。”
在血肉燃烧的噼啪与灵魂惨叫发出的嘶吼中,天之主的声音微不可闻。
“是祂通过信使主动找到了我,要和我单独见上一面。”
攀登天际的太阳顿了顿,这代表着某人的映射忠实折射着属于本体的光芒,就连叹息的间隔都分毫无差。
“那时我已经杀死了‘黑暗’和‘节制’,正准备讨伐‘死亡’。
收到信那会儿,正好是庆祝新年的晚会,列奥德罗和奥赛库斯就在我的身边,还有大蛇和梅迪奇。
祂们都劝我无视,认为这不过是‘恶魔’的又一次阴谋。
但我能看得出来,那些文字,我一知半解,只能靠猜测来揣摩大概意思的俚语,绝对是上个文明,我们的文明的产物。
扪心自问,我动摇了。”
“近乡情怯?”
舢板愈发靠近冰海的中心,明亮的火海紧紧咬在身后,扔掉只有装饰作用的船桨,周明瑞若似不经意的问道。
“不。”
天之主卸下了面具,神爱世人式的悲天悯人从祂的脸庞脱落,暴露出凡人的懦弱和痛恶。
“那一瞬间,我起了杀意。”
船上的另一名客人猛然一惊,尽管天赋异禀,周明瑞也没能完全掩住情绪的波澜。
或是刻意,亦或是真的措手不及,总之,与天之主相提并论的另一位伟大神祗,在此刻表达了惊骇。
方才这番自曝,即使在“诡秘之神”的记忆中也不曾出现。
那封来自深渊的信,“诡秘之神”自然看过,甚至祂也是当初给予天之主意见的当事人之一。
但天之主彼时思维的争斗和抉择,如此细节,祂确实从未知晓。
周明瑞惊讶地眨了眨眼,祂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一次不同非凡的体验。
天之主,正在主动揭开祂最深处的伤疤之一。
祂不会去问为什么,就像天之主在战斗中总是对祂托以无所保留的信任一样。
祂只是默默投去了眼底的平静,用这份寻常来安抚世上最高明心理医生伤痕累累的心脏。
“可你放过了祂。”
“是的,我放过祂了。”
天之主重复着。
“我放过了祂,徇情枉法。”
没人能够得知天之主和缔造“深渊”的“恶魔君主”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就连当初的“诡秘之神”也只知道:天之主深入“深渊”单刀赴约归来后,原本肆虐三大陆的恶魔几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只剩些许不成气候、毫无理智的野种游荡。
而“恶魔君主”法布提,更是最后一位被天之主驱逐的古神,也是唯一一位幸存,侥幸保全权柄和灵肉的。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但就结局来看,无疑是天之主铁面无私,审判了无药可救的罪恶。
“……事实上,我从未对祂真正出手。
尽管祂早早抛弃了对人类身份的认同,无恶不作、杀戮成性,我也没有真的把祂摆到敌人的位置。
我不想,也做不到。”
语出惊人。
若此处的谈话暴露,让外人听了去,恐怕饶是最虔诚的神仆也会对心目中的泥塑产生一瞬的质疑。
这是不可避免的。
孤独是极为恐怖的,可以想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森林中,一个筋疲力竭的旅人看到另一位同类时激动难以的心情。
也能够想象,一个不够成熟、不够铁腕的领导者,在艰难抉择时的挣扎。
他们都不是天生无情的统治机器,这些仓促登台的龙套,缔造了看似伟大的事业,可又有多少是被逼无奈的不得已而为之。
此中辛酸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言说一二。
虽然继承了“诡秘之神”的记忆和遗志,周明瑞也从未将自己放到和昔日那位殉道者一般的高度。
祂无时无刻不再提醒自己,要铭记真正的自我。
祂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个符号的克隆,祂是活生生的独立个体。
有些事,远不是观看一两段无比真实的影响,就能大言不惭、高谈阔论的。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距离“深渊”中心越来越近了。
周明瑞知道祂们此行的目的:不是妥协,也不是拯救。
早在同“福生玄黄天尊”的战斗最终,祂们便达成了一致。
那时“上帝”也在,据这位天生支柱的说法:在污染中浸泡了数以千载年岁的法布提,远比罗塞尔之流的状况来的严重。
就连漂泊屏障与外太空夹缝的“门先生”伯特利·亚伯拉罕,被拯救的可能也远远超过“恶魔君主”。
这一次,祂们不再是拯救者……
“……一次,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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