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吴大棒子的财宝(2/2)
“草民张德才,拜见镇国大将军!”老者走到紫云面前,深深一揖,腰弯得像张弓,声音虽有些苍老却中气十足,透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沉稳,“草民不知大将军驾临,未能远迎,还请大将军恕罪。”说罢便要跪地行礼。
紫云见他年事已高,忙上前一步虚扶一把,指尖触到他的胳膊,只觉得骨头硌手,显然是个清瘦之人:“老人家不必多礼,地上凉,咱们到账房里坐下说话。”
“多谢大将军体恤!”张德才感激地抬了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暖意,那暖意像冬日里的阳光,在他浑浊的眸子里短暂地亮了一下。
两人穿过几重院落,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院子里的石榴树叶子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像鬼爪般伸向天空。来到吴府西侧的账房,这是一间宽敞的正房,门窗都用厚重的楠木制成,门板上雕刻着“招财进宝”的纹样,只是漆皮早已剥落。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陈旧纸张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樟脑的气息,想来是用来防潮防虫的。
张德才引着紫云在正中的梨花木大桌旁坐下,那桌子打磨得光滑温润,桌面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像是常年记账时笔尖划过的痕迹。他亲手提起桌边的铜壶,给紫云倒了杯热茶,茶汤呈琥珀色,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大将军请用茶,这是今年新采的茉莉银针,还算爽口。”
紫云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让她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几分。她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账本,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敲了敲,目光深邃如夜,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与此同时,吴县令带了几个衙役来到县大牢。还未进门,一股潮湿的霉味就混着稻草的腐气扑面而来,呛得人直皱眉。牢房的木门外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锁孔里塞着些枯草,显然平日里并不常打开。
曹猛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霍地从草堆上坐起,铁镣在脚踝上撞出沉闷的哐当声。他身上的铁甲沾着不少泥污,腰间的铜锤被磨得锃亮,锤头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他眯起三角眼扫向牢门,粗声问道:“本将军瞅着吴府那边火光冲天,莫不是走水了?”他的声音像破锣般沙哑,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回曹将军的话,正是吴府粮仓着了火。”吴县令撩起官袍下摆跨过门槛,袖口沾着的火星灰簌簌掉落,在地上积起一小堆白灰,“幸得巡夜兵丁扑救及时,已是平息了。只是那火起得蹊跷,明摆着是有人故意为之——粮仓四周都是青石板,按理说不该那么快烧起来。”
曹猛把粗壮的胳膊往胸前一盘,铜锤在手腕上晃悠出冷光,锤链撞击发出哗啦声:“你这父母官不去查火情,跑到这牢里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看本将军的笑话?”
“镇国大将军有令,命下官即刻提审吴大棒子!”吴县令从袖中摸出黄绸令牌,那令牌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暗光,上面的虎头纹路清晰可见。
“该!”曹猛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铁靴碾过草屑发出细碎的声响,“这老小子横行乡里多年,早就该有人治治他了!不过我得提醒你,这泼皮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给他来点儿厉害的,怕是撬不开他的嘴。要不要本将军替你松松他的骨头?保证他三句话内就招供!”他说着,抬手拍了拍腰间的铜锤,锤头碰撞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吴县令偷瞄曹猛那张布满刀疤的脸,颧骨上的肉瘤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只活物。再看他手边那对铜锤,锤头的凹痕里还凝着暗褐色的污渍,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忽然压低声音道:“下官不才,全仗曹将军的威名震慑。您肯出手相助,下官求之不得。只是……还请将军依计行事,别真把他打死了,咱们还得让他指认藏宝地呢。”
说罢他凑近曹猛耳边,指尖捻着胡须低语,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曹猛听着听着,三角眼渐渐瞪圆,忽然咧开嘴露出黄牙,粗声笑道:“妙!就按你说的办!这招‘敲山震虎’,老子喜欢!”
衙役们早将吴大棒子从死牢里拖了出来,铁链在青石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划过玻璃。这汉子被打得皮开肉绽,粗布囚服早已被血浸透,黏在身上,露出的胳膊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有的地方还渗着血珠。但他依旧梗着脖子不肯低头,下巴上的胡茬沾着血污,像只斗败的公鸡。见吴县令进来,他反而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那唾沫溅在吴县令的官袍前襟上,留下一个暗红的圆点:“姓吴的,爷落在你手里认栽,但想让爷吐露半个字,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吴县令慢条斯理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溅在袍角的血点,那帕子是细棉布做的,绣着朵兰花,显然是精心准备的。他忽然扬声道:“曹将军,依您看,这等顽劣之徒该当如何?”
曹猛猛地将铜锤往地上一顿,“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牢房簌簌落灰,头顶的蛛网都摇晃起来。他一步步逼近吴大棒子,铜锤在掌心转得呼呼作响,带起一阵冷风:“去年城东张屠户不肯交孝敬,你还记得他那双手是怎么断的吗?老子听说,你让人把他的手按在烧红的烙铁上,烫得滋滋冒油,他那惨叫声,半个城都能听见!”
吴大棒子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嘴唇哆嗦着,却没说出话来。曹猛忽然揪住他的发髻往石壁上撞去,“咚”的一声闷响,血珠顺着额头往下淌,滴在地上的稻草上,染红了一小片。“听说你把搜刮来的宝贝藏在了三个地方?今日若不供出,我便让你尝尝铜锤砸指骨的滋味——十指连心,你说要是挨个碎了,往后还怎么捻算盘?”他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般阴冷,听得人头皮发麻。
吴大棒子疼得浑身抽搐,额头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仍是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休想……”
“哦?”吴县令忽然蹲下身,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那折扇的扇骨是象牙做的,冰凉刺骨,“方才粮仓走水,你那藏在粮囤底下的银子,怕是已经化成水了吧?剩下两处……我听说城隍庙的老道最近总往你府里跑,莫不是那处也被人盯上了?”
话未说完,吴大棒子猛地瞪大眼睛,眼球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狗。曹猛瞅准时机,扬手就将铜锤往旁边的石柱砸去,“铛”的一声巨响,火星迸溅间,石柱竟裂开一道细纹,碎石簌簌落下。
“第二个藏在……藏在城隍庙的香炉底下!”吴大棒子终于崩溃,冷汗混着血水浸透了囚服,贴在身上冰冷刺骨,“第三个……第三个在城西枯井的石板下……那石板上刻着个‘吴’字,很好找……”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破风箱般喘息着。
吴县令与曹猛交换了一个眼神,眼里都闪过一丝得意。衙役们早已取来纸笔,那纸是上好的宣纸,笔是狼毫笔,沾着磨好的松烟墨,将藏宝之处一一记下。油灯在风里摇曳,灯芯爆出几个火星,照得吴大棒子瘫软在地的身影,活像一摊烂泥,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牢房外的月光透过铁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这肮脏的罪恶牢牢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