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绳池之会(1/2)
晋公的怒吼在宫殿中回荡,带着被挑衅的愤怒和急于雪耻的焦躁。
伐燕之败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赵氏叛晋带来的国力受损短时间难以恢复。
汉国如今又要在他眼皮底下会盟称霸,这无疑是在晋国的伤口上撒盐,更是对晋国中原霸主地位的公然抢夺。
然而,他话音未落,殿下几位重臣已慌忙出列劝阻。
“君上息怒!万万不可啊!”上军将荀跞急声道,“汉军新吞郑地,士气正盛,且其军械之利,阵法之严,非昔日燕军可比。如今宋国带头,中原一众小诸侯趋之若鹜,汉国正欲借此次会盟立威。我军若此时贸然出击,直扑其选定的会盟之地,无异于以疲惫之师,击敌以逸待劳之众,更兼深入汉境,粮草辎重难以保障,恐……恐重蹈覆辙!”
中军佐范鞅也紧接着劝谏:“君上,荀将军所言极是。姬长伯选在渑池会盟,其用意便是倚仗本土之利,震慑四方。探马来报,汉军邓麋部精锐已向渑池周边集结,数量不下三万,更兼各地调动的郡兵、车乘,其势已成。我军纵能集结大军前往,亦是劳师远征,胜负难料。一旦有失,则国势危矣!”
另一位老成持重的卿大夫亦开口道:“君上,臣闻周室对此事已默许。我等若强行出兵干涉,在道义上先失一着,恐被汉国扣上‘破坏会盟、搅乱天下’的罪名,反令其‘尊王攘夷’之旗号更响。不若暂且隐忍,静观其变。盟会易散,人心难聚。汉国初为盟主,必然四处伸手,晋、楚、齐、秦,岂能真服?待其摊子铺开,力有不逮,或与盟友生出龃龉之时,我再伺机而动,方为上策。”
晋公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他何尝不知臣子们说得有理,但身为大国之君的尊严,以及对汉国迅猛崛起的深深忌惮,让他难以咽下这口气。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姬长伯那黄口小儿,在寡人门口耀武扬威,登坛为盟主吗?!”
范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道:“君上,明面上不宜大动干戈,但暗地里……未必不能有所作为。可遣能言善辩之士,携重金秘密出使秦、楚两地,陈说利害。汉国若成盟主,下一个目标会是谁?齐能安枕?秦能甘休?楚能忘败辱之仇?若能说动他们,即便不直接出兵,也可在边境制造事端,牵制汉国精力。同时,可密令细作潜入渑池周边,散布流言,挑拨与会诸侯与汉国之关系,若能使其会盟生出嫌隙,效果未必不如大军征伐。”
荀跞也补充道:“还可令边境部队做出调动姿态,佯装欲攻,迫使汉军分兵戒备,亦可削弱其在渑池的声势。”
听着臣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谋划,晋公暴怒的情绪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鸷的冷静。
他缓缓坐回君位,目光扫过殿下的重臣,最终冷哼一声:“便依尔等之议。范鞅,联络秦、楚之事,由你负责,务必让彼等知晓唇亡齿寒之理。荀跞,边境佯动与细作潜入,交由你来办。寡人倒要看看,他姬长伯这会盟,能开得多风光!”
就在晋国暗中布局,试图掣肘之时,汉国的筹备工作已接近尾声。
渑池之地,一座高达三丈三的巨型盟坛拔地而起,以黄土夯筑,饰以青灰巨石,坛分三层,旌旗招展,汉国王旗“玄鸟”与象征盟主的“方伯”大纛立于最高处,迎风猎猎作响。
坛下广场开阔,足以容纳数千甲士与各国仪仗。环绕盟坛,修建起了连绵的馆舍营寨,供各国使团居住。
一队队盔明甲亮的汉军士兵日夜巡逻,秩序井然,肃杀之气弥漫空中。
来自宋、卫、鲁、曹、蔡、许等十数个诸侯国的使团相继抵达。他们带着复杂的心情,行走在这片充满汉国印记的土地上。
看着那精锐的军队,充沛的物资,以及那座明显僭越礼制、为汉王特设的“方伯”尊位,无人不感到强烈的震撼与压力。
宋国正使,那位老成持重的贤大夫,每日与鲍季平就盟约条款、仪制细节进行最后的磋商,尤其是在承认姬长伯“汉王”尊号这一条上,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拉锯。
宋使引经据典,力图将影响降到最低,而鲍季平则态度温和却立场坚定,巧妙地利用汉国的实力和与会诸侯的默许,一步步迫使宋国让步。
最终,双方达成妥协:在正式盟书正文中,使用“汉君”称谓,但在盟誓之后的补充条款或“共同宣言”性质的文书中,各国默认汉国“行王政”、“具王业之实”,并承诺在盟约框架内,与“汉国君主”平等交往,间接承认了其王号。这已是宋国在现实压力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会盟前一日,姬长伯在王驾勇冠的护卫下,抵达渑池行宫。
他亲自巡视了盟坛与校场,检阅了即将在明日展示军威的部队。
看着士气高昂、装备精良的将士,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是夜,月明星稀。姬长伯独坐行宫,再次审阅着明日盟誓的文稿。
文稿由鲍季平、姬无患等重臣大家精心雕琢,既引用了《周礼》古义,强调“尊王攘夷、共御不庭”的大义,又巧妙地嵌入了汉国的核心诉求,确立了汉国作为盟主的领导地位和调停、征伐之权。
他放下竹简,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盟坛轮廓。明日,那里将成为天下的焦点。
“晋国想必不会甘休,秦燕亦在观望,楚人败绩之辱未雪……”他低声自语,眼中却燃烧着雄心之火,“然,大势在我。这盟主之位,这天下秩序,也该由我汉国来重新书写了!”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渑池盟坛之下,旌旗蔽日,甲胄生辉。按照既定的仪程,各国诸侯或特使身着礼服,按爵位高低依次登坛。
宋公作为发起国代表,亲自到场,卫侯、鲁侯等亦在其列。
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盟坛最上层,那个明显高出其他座位、铺设着华丽锦缎的“方伯”主位。
吉时已到,钟鼓齐鸣。
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汉王姬长伯身着特制的、纹饰介于王侯之间的“伯主”冕服,在众多汉国文武重臣的簇拥下,缓步登坛。
他步履沉稳,目光扫过坛下林立的戈矛与坛上神色各异的诸侯,最终坦然坐于那独一无二的尊位之上。
这一刻,无需言语,一种新的权力格局已然呈现在天下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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