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血色合卺(上)(1/2)
嗡!
陈庆之只觉得脑中轰然炸开,一片空白。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战鼓、嘶吼、刀剑碰撞、伤者的哀鸣……都在一瞬间潮水般退去。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眼前这张在血色与硝烟中依旧绝代风华的脸。
“好!”他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好!今日!我二人便在这两军阵前天地为证,此心不渝!江水为媒,死生相随!”
萧妙芷眼底笑意深了些许,笑意冲淡了她脸上的血污,显出一种分外惊心动魄的美。她转向那些残存的、目瞪口呆的梁军士卒:
“烦请诸位,为我与将军做个见证。”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的副将猛地推开搀扶他的士兵,单膝重重跪地:
“公主殿下!切切不可存此死念!末将等愿拼尽最后一口气,护您从后山小道突围!您身份尊贵,未必……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啊!”
周围残存的将士眼中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几个站在前面的士兵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神里重新燃起搏命的火焰。
萧妙芷轻轻摇头,她看着跪地的副将,看着那些眼中重新燃起光亮的士兵,声音柔和: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降。”
她的目光缓缓掠过众人:
“我萧妙芷,是皇帝嫡系血脉,昭明太子遗孤,大梁正朔帝胄。”她每说出一个身份,语气便沉重一分:
“这身份,在太平时节是荣光,是锦衣玉食,是万民敬仰。但在这国破家亡之际,它便是我的枷锁,我的桎梏,我……无可推卸的宿命。”
她侧过头,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庆之,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如同冰雪初融的春水:
“夏主若擒我,定然不会杀我。”
她转回头,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平稳之下细微的颤音:
“他会将我押解北上,囚于敌都。届时,我这前朝血脉,便会成为他挟制江南、瓦解人心的工具。”
她顿了顿,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说出后面的话:
“他会让我活着,长久地活着。让我看着萧氏的宗庙被毁,看着大梁的版图易色,看着江南的子弟被迫向他跪拜称臣。”
她的声音终于抑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哽咽,但她迅速吸了一口气,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
“我不当如此,帝女当死社稷!”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
“我宁愿,以陈庆之妻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地死在这采石矶上,让我萧妙芷的名字,与我夫君的英名并立,随这江水千古流传!怎能以阶下囚的身份,苟延残喘,活着去见证故国沦丧,去做那亡国之人呢!”
她看向那名依旧跪地、浑身颤抖的副将:
“将士们可以降。因为你们身后,还有白发苍苍的父母需要奉养,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女需要抚育。你们的性命,不仅仅属于你们自己,更属于那些在故乡盼你们归去的亲人。放下兵器,不是为了偷生,是为了承担另一份责任。”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可我与将军不能。”
她缓缓抬起与陈庆之紧紧交握的手,举到胸前:
“我的路,从出生那刻起,便已注定。能与子云同行这最后一程,是我此生之幸。这采石矶,便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这句话落下,整个崖顶一片死寂。只有江风呜咽。
不远处步步紧逼的夏军士卒,整齐的踏步声也似乎缓了一瞬,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小小的崖顶。
短暂的死寂之后,那名之前恳求突围的副将,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瞬间涌上复杂已极的神色,有悲痛,有震撼,更有一种被这极致浪漫与悲壮点燃的火焰。他猛地将手中卷刃的战刀狠狠插进身旁的泥土里,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艰难地、却极其郑重地,面向陈庆之与萧妙芷,挺直了脊梁,用尽力气嘶哑地吼道:
“末将赵拓!愿为将军、公主见证!”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
紧接着,第二名士兵扔下了手中只剩半截的长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努力让自己的站姿更端正一些,高声应和:
“末将李顺!愿为见证!”
“愿为见证!”
“愿为将军公主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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