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破壁微光一线牵(1/2)
第一折断炊冷灶起愁云
荣国府的晨雾裹着雪粒子,打在潇湘馆的窗纸上沙沙作响。黛玉披着件半旧的藕荷色披风,站在廊下看紫鹃淘米。瓦罐里的米所剩无几,是昨儿从大厨房匀来的陈米,淘洗时沉在盆底的砂粒多得硌手。
"姑娘,要不还是把那对银簪子当了吧。"紫鹃的手冻得通红,往米缸里倒水时溅起的水花在缸沿结了层薄冰,"昨儿当铺的王掌柜还说,您那支点翠簪子能当五两银子,够咱们吃俩月的。"
黛玉摇摇头,指尖抚过披风领口磨出的毛边。这是前年宝玉送的生辰礼,月白绫子的里子已经洗得发灰,却比府里新做的锦缎更暖身。"再等等。"她望着荣庆堂的方向,那里的烟囱今早没冒烟,"老太太那里怕是更紧巴,昨儿鸳鸯偷偷来说,库房里最后一坛火腿被顺天府的人抄走时,太太当场就晕过去了。"
正说着,雪雁端着空药碗从外面进来,棉鞋上沾着泥雪,进门就跺脚:"姑娘,可了不得了!大厨房的刘婆子说,米缸见底了,今儿晌午怕是连稀粥都熬不出了。"她把药碗往案上一放,瓷碗磕在缺角的铜炉上,发出刺耳的脆响,"赵姨娘还在厨房撒泼,说咱们潇湘馆藏了体己,要闯进来翻呢!"
黛玉的脸白了白。自那日查抄后,府里的用度就断了来源,下人们分崩离析,剩下的也多是些趁机作乱的。赵姨娘素来眼热老太太疼她,此刻怕是要借着断粮的由头生事。
"让她来。"黛玉转身往屋里走,/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我这里除了几本书,就是你们几个。她要翻便翻,只是别碰着老太太赏的那对青花瓷瓶——那是要还的。"
紫鹃急得直搓手:"姑娘您这是何苦!跟那起子人置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办?"话未落音,院外就传来赵姨娘尖利的吵嚷声,混着几个婆子的附和,像一群被惊飞的乌鸦。
"林丫头!你给我出来!"赵姨娘的声音撞在门环上,震得人耳膜发疼,"别以为老太太护着你就能藏私!如今府里揭不开锅,你的宝贝首饰就该拿出来充公!"
雪雁吓得往黛玉身后躲,紫鹃撸起袖子就要出去理论,却被黛玉拉住了。她走到妆台前,打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是个紫檀木匣子,装着些老太太和王夫人赏的首饰,最显眼的是支赤金点翠步摇,凤凰嘴里衔着的珍珠在晨光里泛着柔亮的光。
"把这个拿去当了。"黛玉把步摇放进雪雁手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告诉刘婆子,先给老太太和太太那边送些米去,剩下的再分。"
雪雁捧着步摇要走,却被闯进门的赵姨娘撞个正着。"好啊!果然藏了好东西!"赵姨娘一把抢过步摇,掂量着往袖袋里塞,"我就知道你这狐狸精不是省油的灯,府里都这样了还攥着宝贝!"
"那是要拿去当米的。"黛玉的声音微微发颤,不是怕,是气的,"姨娘若真为府里着想,就该想想怎么渡过难关,不是在这儿抢东西。"
"我抢东西?"赵姨娘眼睛瞪得像铜铃,伸手就要去撕黛玉的衣襟,"你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占着我们宝玉还不够,还想霸着府里的东西不成?我今儿就撕烂你这张狐媚脸!"
紫鹃尖叫着扑上去拦,却被赵姨娘带来的婆子推搡在地。黛玉被赵姨娘揪住披风,领口勒得她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宝玉的怒吼:"住手!"
宝玉披着件素色棉袍,头发都没梳整齐,冲进院子就把赵姨娘扯开。他看见黛玉被扯皱的衣襟,看见紫鹃红肿的手肘,再看看赵姨娘手里的步摇,气得浑身发抖:"赵姨娘!你太过分了!"
赵姨娘见宝玉来了,气焰矮了半截,却还嘴硬:"我是为府里好......"
"为府里好就该欺负林妹妹?"宝玉把黛玉护在身后,声音像淬了冰,"这步摇是要拿去当米的,你若真缺银子,我房里还有件孔雀裘,你拿去当了便是,别在这儿撒野!"
赵姨娘被他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嗫嚅着说不出话,被带来的婆子半拉半劝地拖走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竹林的呜咽声。
宝玉转过身,见黛玉的眼圈红了,忙伸手替她理好衣襟:"没吓着吧?有没有伤着?"他的指尖碰到她冰凉的脸颊,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黛玉摇摇头,推开他的手往屋里走:"我没事。你快去看看老太太吧,别让她知道这些糟心事。"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住脚步,声音轻得像叹息,"宝玉,咱们......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宝玉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喉咙发紧。他想起昨儿在账房看到的账本,赤字红得刺眼;想起母亲鬓边新添的白发;想起贾母咳嗽时用的帕子上,那点刺目的殷红。他张了张嘴,想说些宽心话,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那么苍白。
廊下的铜炉早已熄了火,冰冷的炉壁映着两个沉默的影子。雪粒子还在落,打在两人的肩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白,像给这寒冬又添了层霜。
第二折残笺破壁藏玄机
荣国府的暮色来得早,酉时刚过,潇湘馆就暗得看不清人影了。黛玉坐在窗边,就着最后一点天光翻看父亲留下的旧书。书页泛黄发脆,翻动时簌簌掉渣,像她此刻的心境。
"姑娘,喝点热粥吧。"紫鹃端着个粗瓷碗进来,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飘着几粒米糠,"这是袭人姐姐从怡红院匀来的,说是宝二爷今儿没吃饭省下来的。"
黛玉接过碗,温热的瓷壁熨着冰凉的指尖。她知道宝玉定是又去想办法了,自那日赵姨娘闹过之后,他就整日在外奔走,去当铺当东西,去亲戚家借钱,却总被人挡在门外。昨儿去史家,连史湘云的面都没见着,只得了周瑞家的一句"姑娘身子不适"的回话。
"他又去哪了?"黛玉舀了勺米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寒。紫鹃往炉子里添了块炭,火星噼啪跳了两下:"说是去薛姨妈那里了,想借点银子。"她叹了口气,"也不知能不能成,毕竟......"
毕竟薛家如今也是自身难保。薛蟠在外头惹了官司,虽没被牵连进盐引案,却也被顺天府的人盘查了好几次,铺子关了大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黛玉放下碗,目光落在案上的旧书里。那是本《春秋》,是林如海当年批注过的,书页间夹着些泛黄的信笺,是父女俩的家书。她随手抽出一张,借着炭火的微光看,忽然发现信纸边缘有处异样的折痕,像是被人刻意熨烫过。
"这是什么?"黛玉把信纸对着炭火的光举起来,发现折痕处隐隐透着青灰色的字迹,像是用明矾水写的。她心里一动,想起小时候在江南,父亲教她用明矾水写信的游戏,说这是古人传密信的法子,遇热才能显形。
"紫鹃,拿熨斗来。"黛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个小巧的银熨斗,是她母亲的陪嫁,平时用来熨烫绣线的。紫鹃赶紧倒了些热水进去,黛玉用布裹着熨斗,小心翼翼地在信笺上熨烫。
随着热气渗透,青灰色的字迹渐渐显形。不是什么惊天秘密,只是几行娟秀的小字,是母亲的笔迹:"三月初三,盐道刘大人过访,携密函一封,藏于《资治通鉴》第七卷夹层,事关重大,切记。"
黛玉的心跳骤然加速。盐道刘大人?不就是这次盐引案的主犯吗?父亲当年在江南做官,定是和他有过往来!那封密函,会不会就是能洗清贾政冤屈的证据?
"《资治通鉴》......"黛玉喃喃自语,忽然想起什么,"荣庆堂的博古架上,好像就有一套!"她腾地站起来,不顾紫鹃的阻拦,披上披风就往外走,"我去老太太那里找找!"
荣庆堂的灯亮着,贾母正坐在炕上听鸳鸯念佛经,王夫人陪着坐在旁边,眼圈红红的。见黛玉进来,贾母忙招手:"快过来暖暖,这天儿冻得骨头缝都疼。"
黛玉给贾母和王夫人请了安,目光飞快地扫过墙角的博古架。那里果然摆着一套《资治通鉴》,蓝布封皮已经有些褪色,正是她要找的版本。
"老太太,我想借《资治通鉴》看看。"黛玉走到博古架前,指尖轻轻拂过书脊,"夜里睡不着,想读点史书静静心。"
贾母笑道:"你这孩子,都这时候了还想着看书。想看就拿去,只是别熬坏了眼睛。"她顿了顿,咳嗽两声,"让宝玉陪你去取吧,那书沉得很。"
正说着,宝玉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喜色:"老太太,太太,林妹妹,我借到银子了!薛姨妈让香菱送了二十两过来,够咱们吃些日子了!"他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布包,见黛玉站在博古架前,疑惑道,"妹妹在找什么?"
黛玉没工夫解释,拉着他的手走到博古架前:"第七卷,快!"宝玉虽不明就里,还是依言抽出第七卷。书果然比别的卷册厚些,翻动时能听见纸张摩擦的脆响,显然里面夹了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宝玉把书卷起来,悄悄塞给黛玉,黛玉飞快地揣进披风里。贾母和王夫人正说着话,并未察觉他们的异样。
离开荣庆堂,两人踩着薄雪往潇湘馆走。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里面是什么?"宝玉低声问,声音里带着期待。
黛玉的心跳得像擂鼓:"不知道,但可能......是能救爹的东西。"她攥紧怀里的书卷,感觉那薄薄的纸页比千斤还重,"我娘的信上说,是盐道刘大人留下的密函。"
宝玉停下脚步,月光照亮他眼里的光:"真的?那咱们快回去看看!"他拉着黛玉的手往前跑,雪地里留下一串急促的脚印,像一串跳跃的音符,在这沉寂的冬夜里格外清亮。
潇湘馆的灯重新点亮,比刚才亮了三倍。黛玉小心翼翼地拆开书卷,果然在夹层里找到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盖着鲜红的官印,是盐道刘大人写给贾政的密函,详细记录了他如何勾结京中官员倒卖盐引,还附上了受贿官员的名单,其中赫然有顺天府尹的名字!
"找到了!我们找到证据了!"宝玉激动得声音发颤,把密函紧紧攥在手里,"有了这个,爹就能洗清冤屈了!"
黛玉看着密函上的字迹,眼眶突然红了。她仿佛看见父亲当年在灯下批阅公文的身影,看见母亲小心翼翼收藏密函的模样。原来他们一直都在,用这种方式守护着她,守护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黛玉和宝玉坐在灯下,看着那封跨越了岁月的密函,忽然觉得,这漫漫长夜里,终于有了一丝透进来的光。
第三折叩门雪夜遇冰霜
荣国府的寅时比别处更冷,寒风卷着残雪在巷子里打着旋,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拍门。宝玉揣着那封密函,站在北静王府的朱漆大门外,牙齿冻得咯咯响,棉袍里的贴身小袄早就被冷汗浸透。
他来来回回在门前踱了半个时辰,靴底的雪化成水,又冻成冰,粘在青石板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旁边的石狮子瞪着空洞的眼,在月光下像两头沉默的巨兽,看得人心里发毛。
"小哥,再通禀一声吧。"宝玉从袖袋里掏出块碎银子,塞给守门的小厮。那小厮穿着件簇新的宝蓝色号服,接过银子掂了掂,却还是撇着嘴:"不是我不给你通禀,实在是王爷还没起呢。再说了,你们贾府如今这光景,王爷就算见了你,又能怎么样?"
宝玉的脸涨得通红,却只能陪着笑:"小哥行行好,这里面的东西关系到人命,耽误不得。"他拍了拍怀里的密函,"只要王爷看了这个,定会见我的。"
小厮斜睨着他,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人命?这京城里每天都有人命关天的事,王爷哪管得过来?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别在这儿冻出病来,反倒给你家添累赘。"
这话像根冰锥,扎得宝玉心口发疼。他知道小厮说的是实情,荣国府倒了,那些从前巴结的人自然避之不及。可他不能走,这封密函是唯一的希望,北静王是唯一能把证据递到皇上跟前的人。
"我就在这儿等。"宝玉往石狮子旁挪了挪,背对着风,"等王爷起来。"
小厮嗤笑一声,转身进了门房,留下宝玉一个人站在风雪里。寒风吹透棉袍,冻得他浑身发抖,怀里的密函却像团火,烫得他心口发慌。他想起黛玉在灯下缝补他靴底的样子,针脚密密匝匝的,像她没说出口的担忧;想起贾母塞给他的暖手炉,铜面上的福禄纹都磨平了,却依旧暖得人心头发烫。
他不能让他们失望。
天快亮时,王府的侧门开了条缝,一个穿着青色绸衫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是北静王的长史官。宝玉赶紧迎上去,还没开口,就被长史官拦住了:"宝二爷,王爷说了,不是他不肯帮忙,实在是盐引案牵连太广,连宫里的娘娘都被惊动了,他实在不便插手。"
"可这是能洗清冤屈的证据!"宝玉急得把密函掏出来,"您看看,这里面有受贿官员的名单,顺天府尹都在上面!"
长史官扫了眼密函,脸色微变,却还是摆手:"宝二爷快收起来!这种东西岂是能随便看的?"他压低声音,"实话跟您说,昨儿夜里,顺天府的人还在王府周围转悠,就等着抓把柄呢。您这时候来找王爷,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宝玉的心沉了下去,像掉进了冰窖。他看着长史官躲闪的眼神,忽然明白了——北静王不是不能帮,是不敢帮。在这波谲云诡的官场里,没人愿意为一个失势的贾府冒险。
"那......那该找谁?"宝玉的声音带着绝望,指尖冻得发僵,连密函都快攥不住了。长史官犹豫了一下,从袖袋里掏出块玉佩,塞到他手里:"去城东找李御史,他是出了名的清官,说不定敢接这个案子。这是我的信物,他看了会给几分薄面。"
宝玉握紧那块温热的玉佩,对着长史官深深一揖:"多谢大人。"转身往城东走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孤零零的线。
李御史的衙门在一条窄巷里,门庭简陋得不如荣国府的角门。宝玉上前敲门,过了许久,才有个老门房探出头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谁啊?这么早敲门。"
"烦请通报李御史,荣国府贾宝玉求见,有要事相商。"宝玉递上长史官的玉佩,"这是北静王府长史官的信物。"
老门房接过玉佩看了看,嘟囔着进去了。宝玉站在巷子里等,看见墙头上的枯草在风里摇晃,像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心。他不知道李御史会不会见他,不知道这封密函能不能递上去,更不知道荣国府还有没有翻身的可能。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老门房出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御史大人说了,他不认识什么贾宝玉,也不管贾府的闲事。您请回吧。"
宝玉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老门房见他不走,就要关门,宝玉急忙按住门板:"大人!求您再通报一声!这关系到我爹的性命,关系到整个荣国府的清白!"
"清白?"老门房冷笑一声,"你们贾府的清白,早在抄家那天就没了!还来这儿装什么委屈?"他用力推开宝玉,"砰"地关上了门,门板上的漆皮震掉了一块,落在宝玉脚边。
宝玉站在紧闭的门前,手里紧紧攥着那封密函,指节泛白。寒风卷着雪沫打在他脸上,疼得像小刀子割。他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站都站不稳。原来这世上最凉的不是冬日的风雪,是人心。
他慢慢转过身,往回走。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孤单。路过一家早点铺时,老板正支起摊子,油条的香气飘过来,勾得他肚子咕咕叫。他这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一口东西。
摸了摸袖袋,空空如也。那块碎银子早就给了北静王府的小厮,薛姨妈借的二十两银子,他全留给黛玉买米了。他苦笑一声,继续往前走,胃里的空落感越来越强,心里的绝望也越来越深。
荣国府的大门遥遥在望,依旧贴着顺天府的封条,像一道冰冷的伤疤。宝玉站在门前,望着那熟悉的朱漆大门,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进去。他该怎么跟黛玉说?怎么跟贾母说?说他们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像要把这世间所有的污秽都掩埋。宝玉仰起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为了黛玉眼里的光,为了贾母的咳嗽声,为了荣国府的一草一木,他也得再拼一次。
他握紧怀里的密函,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想起蒋玉菡说过,他认识一个在刑部当差的朋友,或许能帮上忙。不管这条路有多难,他都要走下去。
第四折侠影暗助递青简
荣国府的午间寂静得怕人,连廊下的麻雀都躲在巢里不肯出来。黛玉坐在窗边绣护膝,针脚却歪歪扭扭的,丝线好几次刺破指尖,血珠滴在藏青色的缎面上,像绽开的细小红梅。
"姑娘,您都绣错三针了。"紫鹃把热茶放在案上,看着黛玉苍白的脸,"要不歇会儿吧,宝二爷说不定快回来了。"
黛玉摇摇头,把刺破的指尖放进嘴里吮了吮。血腥味混着淡淡的药味,在舌尖弥漫开。她从清晨等到现在,眼睛都望酸了,却连宝玉的影子都没看见。北静王府和李御史衙门的方向都去过人打听,只说没见着宝二爷,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会不会出事了?"黛玉的声音发颤,指尖的血珠又渗了出来。顺天府的人还在府外守着,宝玉拿着那样重要的密函,万一被发现......她不敢想下去,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
正说着,雪雁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拿着张字条,纸角都被攥皱了:"姑娘!门房的老张说,刚才有个穿黑衣的人塞给他这个,说是给二爷的,让转交您......"
黛玉一把抢过字条,上面是几行潦草的字,是宝玉的笔迹:"吾在城南破庙,遇故人相助,密函暂存安全处,勿念。"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写得很急,最后一个"念"字还洇了块墨,像是滴了泪。
"城南破庙......"黛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庙早就荒废了,据说闹鬼,平时连乞丐都不去。宝玉去那里做什么?遇了什么故人?
"我要去找他。"黛玉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紫鹃死死拉住:"姑娘您疯了!外面全是顺天府的人,您这时候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二爷说了让您勿念,肯定是有办法了!"
黛玉挣不开,急得眼泪掉下来:"可他一个人在破庙,万一......万一......"她不敢说下去,只能死死攥着那张字条,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几声轻叩,三长两短,像是约定好的暗号。紫鹃和雪雁吓得脸色发白,黛玉却心里一动——这是她和宝玉小时候玩捉迷藏时定的暗号,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去开门。"黛玉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紫鹃犹豫着走到门边,刚拉开一条缝,一个黑影就闪了进来,动作快得像阵风。
那人穿着件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眼睛,亮得像夜里的星。看见黛玉,他抱了抱拳,声音压得很低:"林姑娘,在下蒋玉菡,是宝二爷的朋友。"
黛玉愣住了。蒋玉菡?那个忠顺亲王府的戏子?她听说过他,知道他和宝玉交情匪浅,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见到他。
"宝二爷呢?"黛玉的声音发紧,"他怎么样了?"
蒋玉菡往门外看了看,压低声音:"宝二爷在破庙被顺天府的人盯上了,让我先把密函送过来。他说您最机灵,知道该怎么把这东西交到李御史手上。"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递了过来,"这是密函,还有些证据,是我托狱卒朋友从盐商同党那里弄来的供词,能证明贾政大人是被冤枉的。"
黛玉接过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她看着蒋玉菡蒙着黑布的脸,忽然想起宝玉说过,蒋玉菡虽是戏子,却有侠气。此刻看来,果然如此。在荣国府落难时,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权贵避之不及,倒是这个身份低微的戏子,肯冒险相助。
"多谢蒋公子。"黛玉对着蒋玉菡深深一揖,"不知宝玉......"
"姑娘放心,宝二爷没事。"蒋玉菡的声音柔和了些,"我已经让人引开了顺天府的人,他很快就能回来。只是这密函......"
"我知道该怎么办。"黛玉握紧油布包,眼睛亮得像燃着的火,"李御史虽不肯见宝玉,却未必不肯见我。我是个女子,他们防备心会轻些。"
蒋玉菡愣了愣,随即点头:"姑娘胆识过人,只是......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去。"黛玉的声音异常坚定,"这是救爹,救荣国府的唯一希望。"她转身对紫鹃说,"取我的素色披风来,再找顶毡帽,把头发束起来。"
紫鹃知道劝不住,只能含泪去取。蒋玉菡看着黛玉,眼里露出敬佩的神色:"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可去城南戏班找我。在下......告辞了。"他又看了眼门外,像狸猫似的窜上墙,转眼就不见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