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凯歌唱彻长安道 盛宴同庆辽东归(1/2)
贞观十九年冬,长安城外的灞桥边,积雪尚未消融,却已被返乡的人潮踏成了泥泞。寒风卷着雪沫子掠过桥面,却吹不散攒动的人头——自大军出征那日便日日在此等候的百姓,此刻正踮着脚望向东方,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焦灼与期盼。
忽然,有人指着远处的官道惊呼:“来了!是大唐的旗号!”
话音未落,三声炮响便划破长空,沉闷的轰鸣顺着风势滚过渭水两岸,惊得枝头残雪簌簌坠落。紧接着,一列列玄甲骑士踏着冻土疾驰而来,马蹄踏碎薄冰,溅起的冰碴混着泥水甩在身后。再往后,是绵延数十里的大军阵列,旌旗猎猎如浪,甲胄在残阳下泛着冷硬的金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与征尘的味道。打头的将旗上,“李”“苏”“刘”等字在风中舒展,金线绣就的纹路被夕阳染得愈发鲜亮,引得沿街百姓瞬间爆发出山呼万岁的呐喊。
哭喊声、欢笑声混着爆竹声骤然炸响——有老妇抱着归来的儿子泣不成声,有孩童追着军马捡拾掉落的翎羽,还有商贩捧着热汤热茶往士兵手里塞。人群拥挤着、推搡着,连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地砖都似在这震天的声浪中微微发颤。负责维持秩序的金吾卫士兵,此刻也红着眼眶,只是抬手虚拦,任由百姓们将满腔的欢喜与思念倾泻在凯旋的将士身上。
太极殿内,早已摆下百席盛宴。暖阁的地龙烧得正旺,灼热的气流顺着青砖缝隙往上涌,将殿外的寒意驱散得无影无踪。紫檀木案上,驼蹄羹冒着袅袅热气,炙鹿唇泛着琥珀色的油光,西域进贡的葡萄酿盛在琉璃盏中,晃动的酒液映着满殿勋臣的笑脸,连梁上悬挂的宫灯,都似被这暖意熏得愈发明亮。
贞观天子李世民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他刚从城门楼迎接大军归来,来不及换下沾着雪沫的朝靴,眉宇间还带着征尘未洗的疲惫,但眼底深处,却燃着收复辽东的灼灼豪情。长孙皇后一袭翟衣凤袍,端坐于天子身侧,她亲手为李世民添了盏温热的葡萄酿,目光扫过阶下诸将时,满是温和的笑意,那笑意里,有对将士归来的欣慰,更有对夫君夙愿得偿的疼惜。
“众卿,”李世民举起金樽,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醇厚的声音透过殿内的暖意传向四方,“此番远征辽东,历时一载,踏破坚城十数座,生擒高句丽王,终复我大汉故土,扬我大唐天威!这第一杯酒,当敬阵亡的将士英灵!”
阶下诸将齐齐起身,甲叶碰撞的脆响连成一片。他们双手举杯过头顶,随后缓缓倾斜,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杯沿淌下,溅在青砖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酒痕。英国公李积捋着花白的胡须,浑浊的眼中闪过泪光——他虽坐镇后方调度粮草军械,未亲赴前线厮杀,却深知每一封捷报背后,都浸着弟兄们的血。去年寒冬,辽东粮草告急,他带着民夫昼夜兼程押送粮草,亲眼见着冻僵的士兵倒在雪地里,手里还紧攥着染血的军旗,此刻想起那些面容,酒液似也变得苦涩起来。
卫国公李靖虽已年过七旬,此刻却腰杆挺得笔直,丝毫不显老态。他望着殿外飘扬的大唐旗帜,恍惚间竟回到了当年平定突厥的战场——那时他率轻骑夜袭阴山,寒风卷着马蹄声掠过草原,耳边似又响起了冲锋的号角,又看见了颉利可汗兵败投降时的狼狈模样。如今辽东归唐,当年的少年郎已成白发老将,可这颗为大唐征战的心,却依旧滚烫。
“第二杯,当敬诸位功臣!”李世民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邢国公苏定方身上。这位三朝老将今日身着贴身软甲,虽已洗净战袍上的血迹,但甲胄胸口处那道深可见骨的划痕,却仍清晰可辨——那是在平壤城下,高句丽大将挥刀劈砍留下的印记,当时若再偏一寸,便是开膛破肚的结局。“苏爱卿,你率部直捣平壤,先破新城,再克辱夷城,最后生擒高句丽王高藏,当居首功!”
苏定方抱拳起身,甲叶碰撞声清脆有力,震得身前的案几都微微晃动。他年过花甲,却依旧声如洪钟:“臣不敢居功!此战能胜,皆赖陛下天威震慑,将士们浴血用命,臣不过是尽了分内之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并肩作战的袍泽,声音愈发洪亮:“辽东本是汉土,自汉末丧乱后游离在外数百年,今复归大唐,实乃天意民心!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何功之有?”
阶下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刘仁轨捧着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思绪早已飘回了熊津江口——那日与新罗联军夹击百济水军,箭矢如暴雨般穿透船板,浪花混着血水在甲板上翻涌,他的副将为了护他,硬生生替他挡了三箭,倒在他怀里时,最后说的还是“一定要守住大唐的疆土”。如今想来,那些刀光剑影、生死瞬间,竟已如隔世。
曲突通与曲突盖兄弟相视一笑,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当年他们随太宗南征北战时,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今鬓角已染上风霜。想起在辽东山地与高句丽残部周旋的日子,兄弟俩曾靠着一块冻硬的干粮撑了三天三夜,如今握着这温热的酒杯,只觉得杯盏都似重了几分——这重量里,装的是战功,是情谊,更是大唐万里河山的安稳。
尉迟恭本就性急,此刻见众人都在叙话,早端着酒碗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浓密的络腮胡淌下,滴在锦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却毫不在意,抹了把脸便粗声笑道:“陛下,末将此次虽未斩将夺旗,却护着二十万石粮草平安抵达辽东前线,没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也算没给老秦家丢脸!”说着,他重重拍了拍身旁秦琼的肩膀。
秦琼因旧伤复发,此刻正坐在特制的轮椅上。他穿着宽松的锦袍,却仍能看出左臂因常年征战而有些变形。听到尉迟恭的话,他缓缓举起酒杯,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只要大唐疆土能复,我等残躯,何足挂齿?当年跟着陛下打天下,图的不就是这一日么?”
“叔宝兄这话不对!”程咬金在一旁嚷嚷起来,他嗓门本就洪亮,此刻酒意上涌,声音更是震得宫灯轻轻摇晃,“你我兄弟,还得再喝十年酒,看我大唐铁骑踏遍漠北、横扫西域,把那些不服管教的蛮夷都打服了!”这话引得满殿大笑,连长孙皇后都忍不住掩唇轻笑,指尖划过鬓边的珠花,眼底满是笑意。
柴绍与平阳公主夫妻并肩而坐,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当年平阳公主率“娘子军”驻守苇泽关,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见丈夫随大军凯旋,甲胄上虽有战损,却精神矍铄,她眼中满是欣慰。柴绍悄悄碰了碰妻子的手,低声道:“此次在辽东,见当地百姓箪食壶浆迎王师,才知你当年守关时,百姓也是这般盼着大唐的旗帜。”平阳公主轻轻点头,抬手为他添了杯酒,无需多言,彼此便懂了那份藏在心底的家国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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