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树不说话,但叶子记得怎么哭(1/2)
那哭声极细,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又被死死捂住,只漏出几缕破碎的音节,在寂静的夜里,像一根冰冷的针,反复刺探着人的耳膜。
林宇脚步一顿,凝神细听。
声音来自大殿,可殿门紧闭,里面并无人留宿。
他缓缓走近,将手掌贴上那两扇饱经风霜的木门,门板冰凉,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他轻轻推开一道门缝。
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那株从“问题之书”中生长出来的奇特小树,静静立在供台原先的位置。
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如霜般洒落在树冠上,一切都静谧得如同画卷。
哭声,却并未停止。
林宇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源头,最终落在了那株“问题树”的叶片上。
他瞳孔微缩,只见那些叶脉上刻着字迹的叶片,竟在无风的殿内微微颤动。
每一片叶子的尖端,都凝结着一滴露珠般晶莹剔-透的水珠,正缓缓积聚,然后悄然滴落,砸在下方的石基上,发出那断续而压抑的“呜咽”之声。
树不会说话,但叶子,竟在哭泣。
林宇心头一震,这并非寻常水汽凝结。
他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截画师常用的炭笔,又撕下一角衣摆的衬布。
他屏住呼吸,将布片凑到一片即将滴落的叶尖下,那片叶脉上依稀可见的字是:“我爹签过调粮令……”
一滴冰凉的“叶泪”精准地落在了布片上。
林宇没有去擦拭,而是用炭笔尖蘸了蘸那滴水珠,就着月光,在另一块干净的布面上轻轻涂抹。
那水迹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色,在布面上自行蜿蜒,勾勒出一个个歪斜的笔画。
片刻之后,一句完整的、带着绝望气息的话语浮现在眼前——
“娘,我没敢喊你。”
林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这字迹的笔顺、这颤抖的收笔,他分明记得!
那是几日前,他在营地听到的,那位名叫赵十三的汉子在梦中反复呓语的、关于他母亲病亡时的悔恨。
那份深埋在潜意识里的创伤,此刻竟通过这棵树,被“哭”了出来。
次日清晨,桑榆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立原地。
她那个用来存放“烬线”的针线匣,此刻竟是匣盖大开。
那卷由死者衣物烧成灰烬、混入丝线捻成的黑色烬线,竟像一条有生命的细蛇,从匣中爬出,一端紧紧缠在窗棂上,另一端则蜿(wan)蜒着延伸向庙宇大殿的方向,在清晨的薄雾中绷得笔直。
她心中警铃大作,快步冲入大殿。
只见那条烬线的尽头,正附着在大殿一侧的夯土墙壁上,如同绣花针一般,自行穿梭,竟已在斑驳的墙面上绣出了一行残缺的字句:“我抄令时,手抖了……”
桑榆的呼吸瞬间凝滞。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她心底盘旋了半生。
那是她的母亲,一位曾在旧命门担任文书的小吏,在临终前神志不清时,反复念叨却始终未能说完的半句话。
她颤抖着伸出手,近乎本能地,从墙上拈起那还在微微震颤的烬线末端,顺着那未尽的笔画,一针一针地,将母亲未能说出的遗言补完——“我抄令时,手抖了十七下。”
当最后一个“下”字绣成的瞬间,整面墙壁,乃至整个大殿,都随之发出一声沉闷的震颤!
那株“问题树”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应,树叶摇动得更加剧烈,叶尖的水珠滴落如雨,密集地砸在石基上,哭声连成一片。
而那面墙壁上,更多的烬线从虚空中浮现,疯狂地交织穿梭,一句句被压抑了太久的遗言,如血泪般被绣了出来:
“我不是贪官,那袋米是给老娘换救命药的……”
“我奉命放人时闭了眼,我不知道跑掉的是谁……”
“我儿子至今不知我是谁,他以为我是杀他爹的仇人……”
老桑拄着拐杖,不知何时已站在殿门口,冷眼旁观着这诡异而悲恸的一幕。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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