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性(1/2)
妒性
“那还下去搜吗?”项英将军抱拳问道。
睨了一眼山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康颜到底没有意气用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下山吧!”
然他刚走出几步,却无意间瞥见断崖之下的一滩湖水,又扬了扬手,“慢着。”
康颜墨眸微眯,将刚扬起的手重新挥下,一声令下,“将你们手中箭矢全部射向湖中。”
所有的将士皆步到了悬崖之边,铺天盖地的箭矢似流星一般落入崖底的湖泊当中。
康颜不愧为状元之才,只一眼便瞧出陆湛之所以从容跳崖,便是有那滩湖泊在。
若非陆湛今日留有后招,在外围还存有兵力,只怕今日是要彻底玩完在这里。
只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康颜为了杀他,竟舍得浪费数以万计的箭矢。
纵是闭息隐藏于湖底,也难免中了流箭三两只。
血腥味以及湖底的土腥味涌入陆湛的鼻腔,陆湛终是顶不住张口换气,这一张口,湖水便顺势倒灌入体,很快他便脑袋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听见女子在身旁低泣的声音,遂醒过身,勉力睁开眼,瞧见一个丁香短襦葱绿裙的女子正远远望着他,眼中似有水雾。
“阿芫,你还活着?”即便隔着丛丛紫竹,及缭绕的白烟,陆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双清亮的眼睛。
女子原本还只是眼泛水光,等视线落在插在陆湛心口的箭矢,终是忍不住低低哭泣,“爷,不是我还活着,是你也死了。”
死了吗?
陆湛顺着林芫的目光看去,自己胸前中了一箭,血却不见流,擡指一摸,竟是没有动静。
陆湛当即默了默,还真是死了啊。
死了便死了吧。
这么多年,他绞尽脑汁地活得像个人样,也的确是累了。
陆湛擡眼梭巡一圈,见此地乃是一山中秘境,周围紫竹环绕,不远处有一观景凉亭,于是便冲林芫招了招手,“芫芫,过来扶本王起身,我们到亭子里说话。”
林芫却只擡着泪眼委屈看他,不曾向前挪动半步。
陆湛长眉一皱,“可是还同本王置气?”
林芫掏出一块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阿芫不过是个奴婢,没见过甚世面,也不会说话,王爷还是找苏将军陪你说话吧。”
说罢,她转身就要下山。
眼瞧着林芫的身影便要没入紫竹林深处,陆湛忍着身上的箭伤起身,扬高了嗓音道:“所以,你当真是见不得本王娶妻,才一把火烧死自己?”
林芫堪堪回眸,眼里无限哀怨,“与其留在王府,日日见你们恩爱,还不如死了干净。”
陆湛扶了抚额,“你妒性怎这样大?”
陆湛还想说什么,转眼之间,视野变得混沌,所有景象消失之前,他只来得及捕捉到林芫盘坐在莲花台上徐徐上升的画面。
待她飞升至云端,陆湛这才看清,林芫身后还有一尊通身金光的菩萨,正慈眉善目地看着他。
“善哉,善哉,冤冤相报何时了!”
“陆湛,你今后好自为之。”
说罢,菩萨的幻像与林芫的身影齐齐消失。
“芫芫,你别走!”陆湛伸手想要挽留林芫。
“王爷,你醒了?”却是李副将的声音。
陆湛不耐烦地睁开眼,眼前没有方才梦境中的林芫,只一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李荣业,“大声嚷嚷甚么?”
这却是怪他扰了自己的梦了。
李荣业眼下满是乌青,可见没少操心,却是不管陆湛的不满,只顾着高兴,“王爷,你已昏迷一天一夜,末将都以为你这回熬不过去了。还好你醒过来了。”
陆湛脸上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窃喜,只缓缓合上眼睛,懒懒地道:
“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如今芫芫也死了,我死不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左右不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李副将:“爷,你若是死了,末将等人可怎么办?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又都怎么办?”
陆湛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本王若真死了,一了百了,还管你们活人做什么?”
这一刻,陆湛忽然有些羡慕起太子陆嵘,万事不管,随心所欲,不用面对所谓的责任及使命。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王爷心口中了一箭,却依旧安然无恙,可见是个福大命大的。”
说起这个,李荣业从兜里掏出一个布袋子,蹲身递给陆湛面前,“王爷,说起来,还多亏了你胸前的这块平安玉,若非这块玉佩......”
陆湛却突然诈尸一般的坐了起来,一把攥过那布袋子,盯着里头的碎玉愣愣出神,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日报国寺内,少女笑的粲然,对他说:“只要王爷能够平安归来,奴婢便是花光所有积蓄,那也是甘之如饴。”
陆湛擡头望天,自嘲地笑了笑。只可惜,那个视她为天上皎月的女子,永远都回不来了。
翌日一早,林芫起床后,下楼去过早,路过大厅时发现康颜在客栈的大堂帮一个老妪写家书,就走了过去。
那老妪单看脸上的皱纹也就五十出头,可华发却爬满了整个头顶,佝偻着背脊,身上穿的也是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可见是过得极其艰苦的。
可她的脸上,却洋溢着微笑,“康公子,你告诉俺大儿,就说家里一切都好,叫他在军中好生历练,千万别担忧家里,我们一家子都好得很,她媳妇儿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足有八斤重。他老子娘身体也可好,比牛还壮实,家里的庄稼全然不用担心,让他别愁我们的生计。”
林芫几步之外,康颜并不曾注意到她的存在,她看了眼瘦弱佝偻的老妪,心中一股子无力感,这个世上,惟有父母亲对子女,才会如此毫无保留,才会处处只想着让对方安心,报喜不报忧。如今,她也要去见自己的亲人了,心中却有些忐忑,他们是怎样的人呢?
康颜将老妪的话一一记录成文后递给老妪。老妪便从荷包里数了十个铜板,也不知是眼神不好还是如何,那老妪数了整整三遍,才将十个铜板给到康大哥手里,“多谢康公子。”
康颜却推辞地将铜板塞回给了老妪手里,“大娘,今日我不收你银钱,你家中正添了人丁,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那老妪一笑,皱纹更多了,“康公子,这样不太好吧,我听说你也是外乡人,不过途径此地。你也不容易,还是收下这银子。我老婆子如今虽然落魄,曾经也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差的,绝不会贪你这点银子。”
康颜却道:“大娘,你不必客气,我虽然不富裕,却是不缺这几个铜板的。”
那大娘却是不依,又将铜板退了回去,眼见着两人这般拉扯还要继续,林芫适时地走了出来。
“阿芫,你来了?”
林芫冲康颜点点头,而后走向那个大娘,牵起她的手,劝道:“大娘你就放心吧,康大哥不缺钱。”
这个大娘一听,仔细一瞧,“姑娘一说,倒还真是,康公子一表人才,面如冠玉,的确不像穷苦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倒更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才对。”
说罢,她又仔细打量了林芫一番,见她虽只着粗布衣衫,却是难掩倾国之姿,顿时恭维地弯了弯腰,“姑娘是康公子的媳妇吧?生得跟个天仙似的,和康公子倒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林芫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刚要张口解释。
康颜却是直接笑着应下了,“内子害羞,大娘你别逗她了。”
这个大娘一听,忙侧身看向林芫,果就见她听闻这话后满面绯红,顿时深信不疑两人的关系,打趣地道:“公子这媳妇可是万里挑一的好看,公子可要多让你媳妇多生几个孩儿,方可绑住这般貌美的媳妇呢。”
林芫本就对康颜胡乱说话不满,听得此言又想起陆湛说的种女一事,当即脸就黑了,直接转身往客栈的饭堂走去。
康颜送走那个大娘,也跟着来了饭堂,点了几样粥品、小菜、馒头、烧饼、油条,皆放在林芫的面前。
康颜见她偏过头,恨恨地咬着馒头,深知她还在生气,于是假装胸口痛,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唇角适时地溢出一声痛呼。
林芫一听,也顾不得生气了,“怎么了?可是又碰到伤口了?”
康颜趁机捉住她的手,却被林芫触电一般立时抽了回去,“康大哥,你别这样。”
康颜愣愣看着林芫,终究还是将话问了出来,“你还爱着他?所以才这般抗拒我?”
林芫眼含水光地摇了摇头,“康大哥,你不要逼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林芫没有爱过人,从前张姨妈曾告诫过她们,千万不要爱上任何男人,男人可以拿来利用,可以拿来玩弄,但是决计不可以拿来爱,否则便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她不知道她对陆湛是什么感情,她只知道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想过和他白头偕老,但是像画本子里面那样的缠绵悱恻却是没有的,否则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这些话,她不想和康颜说,她和康颜还是保持一定距离为好。
只她虽甚都没说,脸色却显而易见地冷肃下来,康颜于是试探地道:“其实,你还是心里有他吧,否则你便不会放那一把火,你想叫他后悔,想叫他一辈子记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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