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2)
第40章
天气明媚,万里无云,晨光正好。
从窗檐钻进夹着寒的风撩动藕荷色帐幔,室内花香萦绕,桌案上摆着的甜白瓷插着开的正盛的梅花。
元栀初初醒转时,懒懒擡眉,恰好见到元宝趴在地毯上啃咬着不知名的杂草,弄得连胡须上都是碎渣。她下床一把抱起元宝揉了几把,顺手拂去胡须上的草渣。元宝扑腾几下,嘴里喵喵喵的抗议。
她捏着元宝逐渐发腮的脸,忍俊不禁道:“日日供着你鱼肉鸡肉,你偏要特立独行去寻摸些草来吃。”
红釉端来雕花铜盆,道:“元宝最近总不知在何处叼来的草,当宝贝似的,小姐,给您棉巾。”
圆墩墩的元宝格外厚实,透过蓬松的毛能摸到结实温热的身体。元栀接过棉巾净了脸,换了身衣裳,又捞起元宝,元宝虽喵喵的抗议,却还是任着搓圆揉扁。
绿芜倏地走进,惊慌失措道:“小姐,四姑娘来了,还带着老夫人身边的福芸姑姑,看起来来者不善。”
元蔷?
元栀的手顿在元宝的身躯上,元宝在她的手心里扭动,似乎还极为不满地喵喵几声,催促着元栀继续顺它的毛。
“快把元宝藏起来!若是被发现可要不好了。”元栀当机立断,忙抱起元宝,还未寻到藏身处,元蔷的声音就透过门缝传了进来,带着丝狡黠:“福芸姑姑,您看,我没有胡说。”
福芸站在听雪楼门口,冷眼望着抱着元宝的元栀。
元栀的身子猛地一僵,一时间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
福芸的脸色极为难看,她冷斥道:“三小姐,老夫人忌讳貍奴,您是知晓的。眼下,请随老奴去寿安斋走一遭。”福芸偏目示意身后的小厮抓起元宝,顺便将元宝适才玩的杂草一并收了起来。元宝吃痛,还咬了小厮一口。
福芸厉声斥责:“真是孽畜。”
一路上,元栀沉默不言,唯有锦鞋踏在薄雪上的沙沙声。她想不明白,元宝藏在听雪楼好好的,怎就突然被发现了?莫不是因为那些草?又或是因为元蔷?
绕过花廊,廊下结着冰柱,远远看去像是冰棱绘就的泼墨图。再往里便是元老夫人的寿安斋。
寿安斋的毡帘格外厚实,里间药香浓郁。元栀刚踏入卧房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心中一紧,也顾不得自己闯下的祸事,三步并两步绕过屏风,守在榻前,眉色担忧道:“祖母,怎的喝了这般多的药,身子还不见好转?”
元老夫人骨瘦如柴,带着藏蓝色绣长寿桃抹额,眼窝深陷,脸颊上也凹进两个窝,气息奄奄的样子。她躺在床上,墨绿色的窗幔半遮半掩的,投下一片影。
福芸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她,扶正软枕的位置,元老夫人半靠在榻上,咳嗽不止,断断续续道:“四姑娘说你,养了貍奴?”
见元老夫人发话,元蔷当即站出来,柔声道:“孙女也是无意瞧见,姐姐也甚是不懂事,祖母八字与这孽畜犯冲,府中绝不可出现貍奴,孙女那日去花园中瞧见这金被银床时真真是吓坏了,跟了许久,才知竟是姐姐所养。”
说到这,元蔷擡手抹去眼角的泪,泫然欲泣道:“姐姐真是糊涂,祖母的身子如何能……”
可眸底的幸灾乐祸丝毫不加掩饰。
元栀强按下情绪,当即跪下道:“元宝向来乖巧,从不出这听雪楼,那年国师也说了,只是祖母的院里避讳着即可……”
自去年起,元老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三病两痛,缠绵病榻,寿安斋里甚至快变成了药房,每日飘荡着浓厚的药香。元公复救母心切,寻遍名医无果,甚至求了皇帝,借了太后御用的太医来,都无能为力。还是国师前来看了风水,说元府貍奴猖狂,而元老夫人八字与这孽畜相克。
寿安斋万不能再让貍奴踏进一步。
元蔷哭哭啼啼道:“姐姐,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这哭声听得元栀心烦,这么多年来,元蔷惯会哭哭啼啼使这种手段。
福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元栀,冷斥道:“三小姐,您既知道老夫人身体有恙,见不得这畜生,您这又是何心思?”
“我……”
“栀栀。”老夫人猛咳了咳,福芸忙去斟了盏热茶递过去,她囫囵呷了几口,顺了气后,才嘶哑道:“不孝女啊…莫不是克死我,你就满意…?!”
一双浑浊的双目望着元栀,满眼失望。
元栀当即慌了,嗫嚅道:“祖母,孙女并无此意啊……”
元蔷状若无意道:“适才我与福芸姑姑去时,还瞧见那孽畜叼着草,看起来也非杂草,倒像极了药草……”
元栀擡头冷冷盯了她一瞬:“妹妹五谷不分,如今竟是能分出药草和杂草了?”
“我……”元蔷顿时慌了,反驳道:“是不是药草,寻个大夫来瞧不就好了?”
“寻什么大夫?”元公撩开毡帘走进,神色冰寒,旋即而来的还有元晋舟和元晋逍。
三人的视线落在元宝身上时顿了顿,元晋舟眉头紧蹙,暗道声不妙。
元蔷有些惊愕道:“父亲,您今日不是要去镇国公那……?”
元公复阔步到元老夫人面前,沉声道:“母亲,身体可还好?”
元老夫人咳了几声,擡起骨瘦如柴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元栀,道:“你看看,你是好女儿,都做了什么……?!”
他今日本要出门,只是临行前听闻寿安斋出事,当即决定暂缓行程。
元公复目光矍铄,冷冷扫过元蔷和元栀的身上,道:“既是如此,那便寻个太医来。”
元蔷有些慌张:“父亲,不过是辨别些药草,找林伯父也可,寻太医,未免太动干戈……”
不待她说完,元公复凌厉的目光不过一扫,元蔷当即不敢多言。
下人捏着元公复的令牌出去。元栀依旧跪在堂内,任凭元蔷如何挑拨,她都能恰到好处地回击反问。
孙氏听到寿安斋的动静心急如焚,可碍着老夫人的面子,她不敢在寿安斋露面,只怕适得其反。
元晋舟蹙眉道:“祖母的病由来已久,只消悉心养着便可,国师之言不可尽信。那貍奴我在府中从未见过,想来栀栀管束得紧,听雪楼与寿安斋相隔有一段距离,怎会妨碍到祖母?”
元蔷睨了一眼:“大哥此言差矣,不可尽信,却也不可不信,事关祖母身体安康,岂能儿戏。”
元栀冷笑,蓦然擡头,盯着她道:“我记得给祖母开药的伯延大夫,还是你引荐而来的。”
“那又如何?姐姐这是何意?莫不是说我引庸医为祖母医病?若不是我找到了云游四方的伯延大夫,祖母的身体又怎会好转?若不是这孽畜,祖母的病怕是早就好全了!”
伯延是民间有名的游医,仙风道骨,潇洒飘然,当年皇帝有意招揽其入太医院,却遭到他的拒绝。只因他志在游便四方,览尽山河。元蔷也是机缘巧合下在鹿鸣寺上见到,这才带回元府。
元晋舟思忖片刻,问:“这貍奴是何时进府的?”
元栀道:“大约一两个月前,就在我初入书院当日。”
元晋舟闻言眉头舒展,温声道:“祖母这病是去年冬天……想来病情加重,应当是与它无关了。”
元蔷咬牙,蕴了丝泪意,抽噎道:“可国师说过元府不能养这畜生,即便祖母的身体与它无关,可姐姐明知故犯,岂非心怀不轨?!”
“我心怀不轨?!你既知祖母身体不好,上回在她面前说我与李卿回退婚之事,害得祖母心急昏厥。祖母分明去年开始就重病难愈,你非要大动干戈来访我听雪楼,抓去元宝,还妄图给我扣上一顶不孝的罪名,元蔷,分明是你居心叵测!”
“你……!”
“蔷儿。”元晋逍冷不丁开口:“祖母眼下身体不适,再不能受到惊扰了。”
他这番话说的清浅淡然,可细品却有一丝疲累。
元蔷的话顿在口中,猛地擡头去看站在阴影处的元晋逍。
他似乎是夙夜未眠,眼底泛着无情,素日风流又勾人的桃花目却带着丝丝寒意。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元蔷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跳得急促。
她忽然发现一件事,元晋逍似乎很久没和她说话了。
“齐太医来了!”下人惊喜道。
元蔷一惊,这么快?
齐怀深撩开毡帘走进,元栀见到来人,这才松了口气。起码是宫中的人,若是任着元蔷去寻,只怕寻来的大夫眼盲心瞎,与她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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