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参观汉阳铁厂(2/2)
但是否影响了钢轨的使用,后世的历史已然给出了答案。而且在当时,郑观应在《铁厂次第筹办张本六十条》中提到,英方代理在质量检测上存在“吹毛求疵”的行为,目的是为了排挤汉阳铁厂的钢轨,从而购买西方产品。尽管汉阳铁厂的钢轨在早期的检测中被判定为不合格,但实际使用情况和后续调查表明,汉阳铁厂的钢材质量并不差。早期检测结果的不准确性和西方人的排挤行为,导致了汉阳铁厂钢材的误解。历史证明,汉阳铁厂的钢轨在实际使用中表现出色,耐久性和耐蚀性均优于外国产品。
但是,王月生不知道如何向眼前这位忧心忡忡的专家来表达,毕竟,他的理工学的功底,无论是系统,还是周小姐冯小姐“之流”,都是“有口皆悲”的。
穿过铁水奔流的用耐火砖砌成的铁水沟,热浪灼得人脸生疼,二人来到炼钢厂。这里的设备更显杂乱:两座贝塞麦转炉歪在车间两侧,一座是从英国进口的,另一座是仿造的;轧钢机是德国西门子的,却配着老掉牙的蒸汽机;工人手里攥着的不是测温枪,而是带刻度的铁尺,凭经验判断钢水温度。
“贝塞麦转炉的问题,您看这儿。”程翰章指着转炉的耐火砖,“钢水含磷高,转炉的酸性耐火砖根本扛不住,用不了半年就得换。上个月换一次,花了八千两银子!”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有这蒸汽机,功率只有英国原厂的三分之二——钱都让中间商赚走了。”
王月生注意到,操作转炉的工人都戴着厚布手套,脸上涂着黑灰防热,可仍有人的手背被烫出泡。他想起1900年的世界:德国克虏伯已经用碱性平炉炼出了优质钢,美国卡内基的钢铁厂用传送带实现了流水线作业,连日本八幡制铁所都从英国引进了最新设备。而汉阳铁厂的“土法炼钢”,像极了被时代甩下的老黄牛。
“钢材能卖到哪儿去?”他问。
程翰章指了指墙角的货堆:“大部分是给芦汉铁路供轨,可去年修到郑州,铁轨就断了十几根——含磷高,脆得很!剩下的卖给上海的机器厂,人家嫌我们的钢杂质多,宁可多花银子买德国货。”他叹了口气,“盛督办想出口到南洋,可轮船公司的老板说,咱们的钢太沉,装船费比钢价还高。”
指尖抚过冷却的铁锭。这幕让他想起参观过的德国克虏伯工厂——那里已用上热风炉与焦炭除尘,而汉厂的高炉仍烧着萍乡运来的混合煤,热效率不及欧洲一半。更致命的是工人们用木棍搅动铁水的原始操作,飞溅的铁花在工人胸膛烙下点点伤疤。
走到西门士钢厂时,王月生眼前一亮。马丁炉正吐出澄澈的钢水,程翰章难得露出笑意:“这是盛督办咬牙购进的碱性马丁炉,专炼低碳钢。”可惜全厂仅有两座,产量尚不足转炉的十分之一。
轧钢车间里,通红的钢坯在轧辊间嘶吼。程翰章突然压低声音:“盛大人上月密令开发湘东铁矿,欲在萍乡另立新厂,却遭日本顾问横加阻挠。”
路过行政楼时,程翰章突然压低声音:“王舵主,您知道这厂子为啥总缺钱么?盛督办把厂里的铁矿、煤矿都抵押给了汇丰银行,每年光利息就要三十万两。上个月,日本正金银行的买办来找我,说要‘合作’——他们出钱,咱们出技术和矿石,利润对半分。”
“盛督办答应了?”王月生皱眉。
“还没。”程翰章扯了扯领口,“可您看这电报室——”他推开虚掩的门,里面堆着一摞日文电报,“最近半个月,东京、大阪的商社天天来问,说‘大日本帝国钢铁协会’想派专家来‘考察’。”
王月生心里一沉。后世历史上,1904年日俄战争后,日本通过“二十一条”攫取了大冶铁矿的开采权;1915年“二十一条”修订案更提出“汉冶萍公司中日合办”。此刻的汉阳铁厂,早已被日本人盯上——他们要的不是合作,是鲸吞。
帐房内煤油灯摇曳,帐册翻开露出刺目红字:日本兴业银行300万日元借款,年息7.5厘,抵押物赫然写着“大冶矿权”。程翰章苦笑:“三井洋行的人每日在码头监工,头等矿石全装上东洋货轮。”王月生瞥见运单条款——磷含量超0.08%即拒收,而汉厂用的尽是人家筛剩的磷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