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辰时的阳光(2/2)
然而,当听到他亲口承认那些过往的情事,尤其是提到“阿古拉”、“清洛”这些名字时,一股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酸意还是悄然泛上心头。明明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与她无关,可一想到郎君也曾如此温柔深情地对待过别的女子,也曾与她们有过肌肤之亲,甚至生儿育女……心里就像被小虫子轻轻咬了一口,又酸又涩,有点闷闷的不舒服。
但她终究是聪慧而懂事的托娅。她知道这不怪郎君,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她只是……只是忍不住有点小小的吃醋罢了。
她立刻压下那点不舒服,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把脸深深埋进顾远怀里,用力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和撒娇:“坏郎君……原来……原来也欺负过那么多和托娅一样可怜的女孩子……”她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带着一丝娇蛮和比较的意味,半真半假地问:“那……那郎君你说,她们……她们是不是都没有托娅厉害?嗯?”好似狐狸的小尾巴又悄悄翘了起来。
顾远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光顾着坦诚了,光顾着回忆年轻时候过往了,忘了自家小母狼这坛陈年老醋的威力!看着托娅那双看似天真、实则暗藏“杀机”的大眼睛,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得太“详细”了,勾起了小娇妻的醋意。
他赶紧搂紧她,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真诚和“惧内”的表情,求生欲瞬间爆棚:“哎哟我的小祖宗!天地良心!她们哪能跟你比?我的小托娅是草原上最勇猛、最美丽的小母狼!热情如火,欲……呃,那个……活力四射!”他差点又说出“欲求不满”,赶紧刹车,“为夫现在光是满足你一个,都得使出浑身解数,累得第二天腰酸背痛,哪里还敢有半点别的心思?纳妾?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想!我的托娅就是最棒的!独一无二!有你在身边,为夫此生足矣,别无他求!”他信誓旦旦,就差指天发誓了。
这番“声情并茂”的表白,虽然夸张,却实实在在地戳中了托娅的心窝子。那点小小的醋意瞬间被巨大的甜蜜和满足冲得无影无踪。她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故意绷着,哼哼唧唧地在顾远怀里扭了扭:“哼!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哄银家的……”但那扬起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说话算话!骗你是小狗!”顾远立刻接话,低头在她嘟起的红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托娅终于心满意足,像只被捋顺了毛的猫,软软地依偎着他,蹭着他的颈窝,娇声道:“那……那郎君要永远记得今天说的话哦~”
“记得,刻在骨头里!”顾远笑着保证。
两人又抱着温存了片刻,顾远拍拍托娅的背:“好了,小懒猫,该起来梳洗换衣服了。一会儿还得去看银兰,然后启程。”
托娅乖巧地点头。顾远先下了马车,唤来侍女送来温水和干净的衣物。托娅在车厢内由侍女服侍着梳洗更衣。她今日选了一身鹅黄色的窄袖束腰胡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腰身虽比少女时丰腴了些,但在束腰的勾勒下更显圆润诱人,散发着初为人母的少妇风韵,娇媚中带着勃勃生机。
当顾远夫妻二人携手走下马车时,初夏的阳光已经颇为明亮。营地收拾得差不多了,大部分车辆已经套好。顾远目光扫过,只见东边十几步外,属于晁豪和林秀儿的马车旁,那对夫妻正并肩站着。林秀儿一身水绿色的襦裙,身姿依旧纤细窈窕,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满足和得意,像一朵被充分滋润的娇花。晁豪则咧着嘴傻笑,一只大手还揽在林秀儿不盈一握的纤腰上,眼神黏在妻子身上,满是爱意和餍足。
西边十几步外,乞答孙乙涵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旁边,依偎着娇小的方锦瑟。方锦瑟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裙,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她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蜜桃,眼神躲躲闪闪,带着新妇特有的羞赧。旁边的林秀儿正凑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引得她耳根都红透了,忍不住娇嗔地跺了跺脚,换来林秀儿一阵促狭的低笑和晁豪更响亮的傻笑。而乞答孙乙涵,这个熊罴般的汉子,此刻正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儿子柔嫩的小脸蛋,那副铁汉柔情的模样,看得人心头发暖。
托娅一出现,这三个年龄相仿(托娅22,林秀儿23,方锦瑟19)又同样初尝或深谙闺房之乐的小少妇,立刻像找到了组织,抛下各自的丈夫,聚到了一起。
“托娅妹妹!你可算起来啦!”林秀儿第一个迎上来,丹凤眼亮晶晶的,带着过来人的促狭,压低声音笑道,“怎么样?昨晚王爷安排的这‘蜜月之旅’,滋味如何呀?”她故意在“滋味”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暧昧地在托娅和顾远之间扫了个来回。
托娅的脸“腾”地又红了,想起昨夜的疯狂和刚才的情趣,羞得直往顾远身后躲,嘴上却不饶人:“秀儿姐姐!你……你瞎说什么呢!”
方锦瑟也抱着孩子凑过来,她脸皮最薄,听了林秀儿的话,再联想到自己昨晚在马车里与乞答那笨拙却炽热的缠绵,小脸更是红得像要滴血,声如蚊呐:“秀儿姐姐……你……你好不知羞……”
林秀儿却得意洋洋,叉着腰,这是她最爱做的动作,挺了挺依旧平坦的小腹(虽然生了四个孩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几步外竖着耳朵听的晁豪和顾远也能隐约听见:“这有什么好羞的?王爷说得对!这是情趣!是汉人贵族都懂的享受!哎呀呀,我跟你们说……”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三个小脑袋立刻凑到了一起,“……感觉真的不一样!晃晃悠悠的……又紧张又……刺激!”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惹得托娅和方锦瑟又是羞赧又是好奇,连顾远和晁豪都忍不住相视一笑,眼神里带着男人间的默契。
女眷们开始了她们私密而快活的清晨茶话会,话题很快从闺房之乐转到了育儿经、护肤心得(林秀儿再次分享她的“石洲秘方”),气氛轻松而融洽。
顾远看着她们,笑了笑,目光转向营地中心那顶明显比护卫帐篷大一些、此刻帐门紧闭的帐篷——那是银兰的临时居所。他牵起托娅的手:“走吧,去看看银兰。”
众人一起走向银兰的帐篷。守在帐外的森特勒看到顾远等人,立刻躬身行礼:“少主,王妃,各位统领,统领夫人……”
“银兰统领如何了?”顾远问道。
“回少主,”森特勒一脸担忧,“统领昨夜吐了好几次,一直说胡话,喊……喊一些名字,情绪很不稳定。属下等不敢强行靠近,只能在外守着,偶尔进去送水,给她擦洗一下脸和手脚。她……她一直穿着那身脏衣服,不肯换,似乎防备心很重,浑身绷得很紧。现在……应该还在睡着。”他语气充满了无奈和心疼。
顾远点点头,示意他掀开帐帘。光线涌入帐篷,里面的景象让顾远和在场的几位女人都是一惊。
帐篷里很简单,只有一张行军床,一张小桌。银兰蜷缩在行军床上,身上盖着薄毯,但露在外面的,还是昨夜那身沾满了呕吐物污渍、干涸后显得更加狼狈的素白衣裙!她侧躺着,乌黑的长发散乱地铺在枕上,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那部分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嘴唇干裂。即使是在沉睡中,她的眉头也紧紧锁着,身体微微蜷缩,透着一股脆弱和深重的疲惫。与平日里那个清冷干练的形象判若两人!一夜之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憔悴得让人心惊。
也许是光线刺激,也许是众人的脚步声,行军床上的人儿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微弱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亮锐利、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睑红肿,眼神涣散而迷茫,带着宿醉后的剧烈头痛和深重的虚弱感。她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聚焦视线,看清了站在帐门口的顾远等人。
“顾……顾帅……”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躺着!”顾远立刻沉声制止,眉头紧锁。眼前的银兰,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那身刺眼的脏污衣裙,更是无声地诉说着她昨夜内心的崩溃和自我放弃般的防御姿态。他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她身上的秘密,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沉重。
顾远不再犹豫,果断下令:“森特勒,传令下去,全军立刻拔营启程!晁豪,乞答,你们陪着自家夫人,慢慢走,不必赶路,就当继续‘度蜜月’!”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换来林秀儿得意的挑眉和托娅、方锦瑟的羞赧。
然后,他转向床上的银兰,语气不容置疑:“银兰,你脸色太差,不必骑马奔波了。森特勒,一会儿你给统领拿些清淡的吃食,看着她吃下去。然后……”他看向森特勒,“你亲自护送银兰统领,到我的马车上来。本王……在车上跟她谈谈。”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银兰瞬间变得紧张苍白的脸,又看向森特勒,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机会难得,好好把握。坐她旁边。”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在森特勒耳边炸响!他猛地抬头看向顾远,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少主……少主这是……这是在给他创造机会?!让他能名正言顺地靠近银兰,甚至……坐在她身边?!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是!属下遵命!谢少主恩典!属下……属下这就去准备!”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去,脚步都带着风。
银兰躺在床上,听着顾远不容置疑的安排,尤其是听到“到我的马车上来”和“坐她旁边”时,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宿醉的头痛仍在肆虐,但更让她恐惧的是那即将被强行揭开的、血淋淋的过往。顾远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昨夜酒后失言失态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野立竹……封先生……还有那场大火……她知道,再也瞒不住了。那深埋心底、如同附骨之疽的秘密,终于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刻。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绝望和一丝认命般的平静,交织在她憔悴的脸上。
顾远看着银兰这副模样,心中叹息。他最后看了一眼被托娅、林秀儿围住、正红着脸接受姐姐们“指导”的方锦瑟,以及远处正笨拙地抱着儿子、一脸幸福的乞答孙乙涵,转身,牵着托娅的手,大步走向自己那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阳光炽烈,车队开始缓缓移动。属于顾远的那辆特制马车,在众多车辆中显得格外平稳。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毛皮和软垫,舒适而私密。顾远和托娅坐在主位,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森特勒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如纸的银兰,出现在了马车旁。银兰已经换下了那身脏污的衣裙,勉强穿了一件干净的素色常服,但精神依旧萎靡,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顾远和托娅。
在森特勒的搀扶下,她艰难地登上马车。车厢内空间虽大,但坐三个人也略显局促。顾远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吧。”
银兰低着头,默默地在指定的位置坐下,身体绷得笔直,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透露出她内心的极度紧张。
森特勒站在车辕上,有些踌躇。顾远抬眼看他,语气平静:“你也上来。坐银兰统领旁边。”这是命令,也是他之前承诺的“机会”。
森特勒心脏狂跳,深吸一口气,动作尽量轻柔地坐到了银兰身侧。他的身体离银兰只有半尺之遥,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残留的酒气和一丝淡淡的、属于她的清冷气息。这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接触,让森特勒紧张得手心冒汗,但他挺直了脊背,像一尊守护神,默默地、坚定地守在银兰身边。
马车随着车队缓缓前行,轻微的摇晃着。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轮碾压地面的辘辘声和外面传来的马蹄声、人声。
托娅看着对面憔悴不堪、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银兰姐姐,心中那点醋意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同情和担忧。她轻轻扯了扯顾远的袖子,示意他语气温和些。
顾远给了托娅一个安抚的眼神,目光重新落回低垂着头的银兰身上。他没有立刻逼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银兰的心头,越来越重。她能感觉到身边森特勒身上传来的、带着紧张却异常坚定的热意,也能感觉到对面顾远那洞悉一切的目光。逃避……已经不可能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但对银兰而言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肩膀开始微微颤抖。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砸落在她紧紧交握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终于从她紧咬的唇齿间泄露出来。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苍白憔悴的脸颊。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恐惧和深深的绝望。
她看着顾远,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声音嘶哑得如同泣血:
“顾……顾帅……我……我……”她哽咽着,几乎无法成句,巨大的悲伤淹没了她。她猛地转向身边的森特勒,又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看向顾远,最终,那积压了无数年的秘密和痛苦,冲破了最后一道堤防,化作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哭喊:
“我……我曾经超级荒唐!我……我不姓银!野立竹……野立竹是我曾经的情人!封……封先生……他!”她泣不成声,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摇摇欲坠,“他们……他们都死了……死在我眼前……死在那场……那场大火里……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也……封先生现在也一定狠毒我了……”
“死在那场火里”几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托娅惊恐地捂住了嘴,泪水瞬间涌出。森特勒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崩溃的女子,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顾远瞳孔骤然收缩!野立竹!大火!孩子!无数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这泣血的哭喊强行串联起来!一个尘封多年、牵扯着契丹、乃至可能更远势力的血腥惨案,伴随着银兰绝望的泪水,终于撕开了它狰狞的一角!
马车依旧在初夏的原野上辘辘前行,阳光明媚,草木葱茏。然而车厢之内,却仿佛瞬间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深渊。银兰身上那沉重的秘密,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血腥味的旋涡,才刚刚开始显露它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