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无能为力(2/2)
赵盈芝被噎得说不出话。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穿梭的车流,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想起唐大庭的师父,那个白胡子老人,临终前拉着唐大庭的手说:“咱这手艺,饿不死人,但也发不了大财,守住本心最重要。”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车间。”她转过身,眼神坚定,“跟大庭好好说说,让他自己拿主意。不管他选什么,我们都支持他。”
王维雄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他拿起桌上的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公文包,“希望……他能想通吧。”
厨房里的汤还在冒热气,可谁都没心思喝。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晚上的风带着点凉意,李桃子刚刚加完班,顾江海缩了缩脖子,把车停在单位门口门口。李桃子穿着正装,拎着个布包从里面跑出来,马尾辫在身后甩得像只快乐的小鹿。
“等久了吧?”她跳上车,手自然地搂住顾江海,“今天创文检查,我们办公室的卫生得了第一,工会领导奖了每人两箱牛奶!”
“厉害啊。”顾江海发动摩托车,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们今天组装矿机,老张把线路接反了,机器一启动就冒黑烟,差点把消防队招来,哈哈哈。”
李桃子被逗得直笑,头靠在他背上:“你们厂那批矿机,不是说出口的吗?可别出岔子。”
“放心,最后修好了。”顾江海拐过街角,“去吃你最爱吃的那家麻辣烫?”
“好啊!”
麻辣烫店里热气腾腾,李桃子捧着碗,吸溜着粉丝说:“对了,江海,你说我们以后结婚,住哪个地段好?我看城南新的那个的‘滨江花园’不错,离我上班的地方近,旁边还有个公园,以后带孩子散步方便。”
顾江海夹粉丝的筷子顿了一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想起早上楚芳菲塞给他的银行卡,想起那笔被唐大庭“借”走的二十万,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你怎么了?”李桃子抬头看他,“不好吗?那城东的‘学府小区’也行啊,离学校近,以后孩子上学方便。就是价格贵点,要一万二一平。”
顾江海的手有点凉。他算了笔账,自己手里的存款加上爸妈留下的钱,本来够付个首付,可现在……他看着李桃子亮晶晶的眼睛,那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看你,又走神。”李桃子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顾江海赶紧夹了块鱼豆腐给她,“我在想,你说的那两个小区,哪个升值空间大。”
“肯定是滨江花园啊!”李桃子眼睛更亮了,“你不知道吗?江城的汽车产业园就建在南边,明年就要投产了,到时候会有好多人来上班,房子肯定涨价。而且江城的轻轨线也批下来了,就在滨江花园门口设站,以后出门多方便!”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从小区的绿化率说到物业的服务,从周边的商场说到未来的规划,像在描绘一幅美好的画。顾江海听着,心里却越来越沉。
他知道李桃子不是物质的女孩,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从没要过什么贵重礼物,连约会都总选路边摊。可他想给她一个家,一个像样的家,而不是在父母留下的小房子,墙上贴着发黄的报纸。
“江海?”李桃子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就怪怪的。”
顾江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桃子,我……我觉得,要不我们先租房结婚?等以后……”
“租房?”李桃子愣住了,随即笑了,“你傻啦?住房改革后,我的公积金加起来都不少了,每个月能贷不少呢,首付肯定够啊。我算了一下,我公积金账户里有五万多,你应该存款也有三万吧?加起来差不多够首付的三成了。”
顾江海猛地抬头,眼睛亮了:“真的?你的公积金有这么多?”
“当然啦,”李桃子打趣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惦记我的公积金啊?想捡便宜?”
“不是不是,”顾江海赶紧摆手,脸有点红,“我就是……就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他心里松了口气,像压着的石头突然被搬开了,可随即又涌上一股愧疚——他竟然在偷偷庆幸,能“用”桃子的钱。
“你这人,”李桃子戳了戳他的额头,“肯定在想什么坏事。是不是想把你的钱留着,用我的公积金?”
“不是!”顾江海的脸更红了,“我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什么?”李桃子笑了,“我们俩谁跟谁啊?钱不就是为人服务的吗?只要能在一起,住哪里不一样?”她夹了块肥牛给他,“别想那么多了,明天我们去看房,就去滨江花园。”
顾江海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心里又暖又酸。他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肥牛,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肉很嫩,汤很辣,可他尝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喉咙里堵得慌。
他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把那二十万挣回来。不为别的,就为了眼前这个女孩,他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受委屈。
赵盈芝推开木雕车间的门时,唐大庭正蹲在地上,用砂纸打磨一尊“松鹤延年”木雕。叶兆康和邓溶坐在旁边的木料堆上,手里拿着刻刀,有一搭没一搭地削着木坯。
“唐总,我有话跟你说,就是你问的那个。”赵盈芝的声音有点哑,她把包往桌上一放,里面的文件袋滑出来,露出“融资协议”四个字。
唐大庭抬起头,木屑沾在他的眉毛上,像落了层霜:“是不是维雄那边有消息了?”
赵盈芝点点头,把王维雄和刘总的谈话内容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维雄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车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墙角的时钟在“滴答”作响。叶兆康把刻刀往木料上一戳,火星溅起来:“不行!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月息三分,还四六分成,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我也觉得不妥。”邓溶推了推眼镜,他是车间的会计,算得比谁都清楚,“按刘总的条件,就算我们每个月盈利十万,去掉利息和分成,到手的也就三万多,连工人工资都不够发,更别说扩大生产了。”
唐大庭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块打磨好的木料,对着光看。松木的纹理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条蜿蜒的河。
“可我们现在没别的选择了。”赵盈芝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电费通知单已经来了,说再不交就断电;李师傅的老伴住院,等着钱做手术;还有……”
“还有什么都不能答应!”叶兆康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翻倒,“师兄,你忘了你师父怎么说的?‘手艺人要守得住本心,不能被钱迷了眼’。刘总这是想吞了我们的车间,吞了咱这门手艺!”
“我没忘,我也没有说答应呀。”唐大庭的声音很沉,“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车间黄了。大家跟着我干,我不能让他们饿着冻着呀。”
“那也不能饮鸩止渴!”邓溶也急了,他翻出账本,指着上面的数字,“你看,这个月的订单其实不少,就是回款慢。再撑两个月,等沙特的预付款到了,情况就能好转。”
“两个月?”赵盈芝苦笑,“我们连两周都撑不过去。昨天老王又来催维修费,说再不给钱就把机器拉走,不是。”
“我去跟他说!”叶兆康攥紧拳头,“大不了我把我那辆货车卖了,先把维修费垫上!”
“你卖了货车,以后拉货怎么办?”唐大庭反问,“总不能靠租车吧?那更费钱。”
争执声越来越大,谁都不肯让步。叶兆康觉得唐大庭是被急昏了头,唐大庭觉得叶兆康太固执,邓溶夹在中间,急得直搓手。
赵盈芝看着眼前的乱象,突然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