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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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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晓珠忙忙碌碌,把能想到的都做了。东市的铺子那边,她已与房东商量好退了租,又与曲娘子交待了,把剩下的东西都送给她。

家里的羊肉饺子包了两簸箕,除了今天吃的,剩下的放在地下冰窖里存着。

另又炸了些酥肉蘑菇、泡了些萝卜泡菜、渍了些蜜饯果脯、做了些糕点果子,都是放得久的,慢慢吃,吃几个月也不成问题。

灵萱与秦嬷嬷平常不用的衣裳被褥也被她要了过来,现下里,正就着红豆似的一盏小灯,把该缝的缝了、该补的补了。

她一针一线的,缝得规整又细致,密密皆是情意。

咬断线头,她想起有天冬青抱怨说手冷,要是有双手套就好了,当下东翻西找,翻出一张毛毡来,又花了些时间,做好了手套。

这一想到冬青,灵萱嫌冬青做饭不好吃的模样又浮上心头来,于是研了墨,把她与儒平日常爱吃的菜,把做法都写了下来。一写就写了十来页,什么时候放盐巴、炖肉要炖得几分熟、糖渍梅子要放几分糖,都写得清清楚楚的。

到最后,眼见着墨都快写完了,只好止了笔,用残存的墨写了封告别信,只说自己在远方还有位亲戚,家里有急事,日前送了口信来,让她去一趟。而她唯恐当面道别,惹得大家伤心,只好不辞而别,请大家原宥她的罪过。

信写好了,晓珠轻轻把墨迹吹干,装在信封里,上面压着裴屹舟提前给她的、剩下的家用银子。

她站起来看了一圈儿——小小的屋子里,一灯如豆,虽不明朗,却显得温馨熨帖。

床上是青花布的枕头与被褥,是秦嬷嬷亲自给她买的。

窗台上堆了几粒石子儿,是昨天灵萱来玩抓子儿忘了带走的。

架子上放了好些话本儿,都是冬青带回来的,也不说哪里来的,就说要给她。她一看,果然看得津津有味,爱不释手的。偏偏冬青那里的话本很多,从没让她眼睛闲着。

晓珠默默看着,过往日子一帧帧在眼前流转,从刚来时满腹仇怨,到现在平心静气地过日子,态度是哪一天开始变化的呢?想不清楚,也说不明白。

一起住了一段日子,感觉就像是一家子住了几十年一样。这下子是真要走了,到底挺舍不得的。

她虽有意迫着自己不去想有关裴屹舟的东西,但看到墙壁上挂着的白帷帽时,仍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汩汩开始冒酸水儿。

那是她第一天开铺子,一个人回来得晚了,夜里他来接她的时候给她戴的。那帷帽用了最好的布料,根本不可能是随手买的,一定是他早早订做好了的。

其实,她知道那夜他是专门来接自己的,可什么也不敢说,只好装糊涂。这顶帷帽,也一直挂在这里,就像不存在似的。

可是,它到底是存在的呀,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存在的呀。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着避嫌,她把秦嬷嬷、灵萱、冬青和儒平都想到了,吃的、用的,都给备了许多,唯独裴屹舟,她什么也没备。

既然下了决定,再多想也不过徒增伤感,丝毫无益。默了半晌,她再不留恋,背起包袱,咬牙出了门去,狠心地一眼也没回看。

她忙里忙外,缝衣裳、做手套的,操持了一晚上。此时已近寅时了,天边的星子闪闪烁烁,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晓珠一身男装打扮,棉袄子灰扑扑,头上戴顶破皮帽,像个寻常人家的少年。

她提了一盏灯笼,蹑手蹑脚出了院门、悄悄摸摸出了甜水巷,之后就一路狂奔,既因夜行恐惧,也怕自己有一丁点儿的犹豫,又回了头去。

一直到了县城南郊,她见浓墨天色渐渐明了,前方有一座废弃庙宇,才把灯笼弃了,放慢了脚步,想进去歇歇脚。

正走着,不曾提防,后方忽的伸出一只大手来,往她嘴上一捂,整个人儿地就往后拖了去。

哪里想得到,城门都没出就遭此横祸?

晓珠心下大惊,一阵乱踢胡蹬,奈何身后之人高她太多,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倒还把左脚崴了。她嘴又被捂住了,又呼救不得,如此境地,实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被拖着走了一段路,晓珠大约明白了,这人无意伤她,倒像是怕她去破庙,惊扰了什么人,所以既不放她走,也不让她出声。

于是,晓珠也不叫了,乖乖巧巧的。后面的人见她如此,果然捂得更松了些,晓珠越发笃定心中所想,心道:待会儿我绝不看他的脸,否则泄了密他要杀我灭口。

也不知被拖着走了多久,那人停了下来,把面巾一扯,有些冷酷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晓珠本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一丝光也漏不进来,听了这话,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她睁开眼睛,犹自不相信似的,狠狠地眨了几下。

裴屹舟比她还吃惊,不明白她这样一个小姑娘,与前方破庙里那堆阴谋有什么关系,若非对她知根知底的,他简直要怀疑她也是昌王派来的奸细了。

晓珠看他夜行衣的穿着,糊里糊涂的脑子已然清醒过来了,泪眼汪汪地道:“大人,我是不是又给您闯祸了?”一面说着,约莫是方才被扭着的脚疼了起来,略略皱了皱眉。

前些日子,昌王责令夏知府从蜀地调粮去凉州,夏知府与裴屹舟一商量,认为城中有昌王的奸细,于是先革了他的职,令奸细放松警惕。

今夜,裴屹舟发现有几人在破庙里密谋,是以来探其究竟。

裴屹舟让她坐在石阶上,蹲下身为她扭伤的脚正骨,一面应道:“没有。”其他的却多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只道,“你一个人不在家里待着,出来乱跑作什么?”

他的语气虽然冷冷的,但没有责怪,多的是不解。

晓珠瞧着石板上湿漉漉的青苔发愣,讷讷道:“我……要走了,路过这里,哪知道恰好撞上了大人您。”

她说完顿了一顿,又连忙补充道:“剩下的家用银子,我放在屋子里桌子上了。”

裴屹舟根本不在乎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听她那副慌张样,好像他们的关系就只剩银子似的,当下皱起眉头,问:“走哪儿去?好好的,干吗要走?”

晓珠不应,裴屹舟一时心乱如麻,也没想起她方才说的“又给您闯祸了”里,那个“又”字意味深长得很。

“咔嚓”一声,扭着的脚给正了回来,晓珠面色发白,似乎是有些疼,但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裴屹舟扶她站起来走了几步,似乎没什么问题了,便想扶着她继续往北边甜水巷去。

晓珠却把他一推,意态坚决得很:“我要走了,与大人就此别过吧。”

裴屹舟拽着她的胳膊没有用力,看着却是抓得紧紧的。

他密匝匝的眼睫下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不解:“为什么?在我身……”他顿了顿这里,又重新措辞,“在我们身边,不好吗?”

晓珠抿唇道:“我的名声不好,不好留在这里。不清不楚的,只会给大人、给灵萱、给裴家惹祸。”

裴屹舟道:“什么不清不楚的,你是我……”他的眸子亮得可怕,像是要在这暗夜里照亮人的心扉,迟疑半天才艰难吐出四个字,“在意的人。”

晓珠却不知其中的艰难,理解成了其他意思,摇头道:“我的名声已经坏了,纵大人如何像待灵萱那般待我,别人也是不认的,流言蜚语的杀人于无形,就算大人说裴家无妨,我自己,实也害怕得紧……”

裴屹舟忙道:“你在我身边,用不着害怕,去了其他地方,倒还更危险。”

这些她如何不知?如今蜀地还算平静,外面却不太平得很——一时有雪灾,一时有瘟疫的,听说还有些谋反的兵祸,连朝廷都渐渐控制不住了,也不知后面将如何。

她一个弱质孤女,又生得貌美,贸然去了外地,也不知要历经些什么。

饶是如此,她也要走,并不是她说的,她自己受不了流言蜚语,而是她不能忍受别人因她之事而遭难。

晓珠摇一摇头,转了转自己的脚踝,确认无误后,垂着头朝裴屹舟行了一礼:“其他地方虽然危险,但从来富贵险中求,我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大人保重,我走了。”

天本来快亮了,方才又起了浓雾,到处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裴屹舟眼见着晓珠瘦瘦小小的一团,挺身就进了那些雾里,再也看不清了。

他心里一阵悸动,那种熟悉的无能为力之感再次袭来,就像母亲去世前、盈盈被带走之前一样。

陡然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成年男人的手,宽厚大掌上满是薄茧,已然不是少年的单薄瘦弱模样。

“晓珠。”他喊了一声,声音里竟然有些颤抖。

晓珠回过头来,瞪着雾蒙蒙的眼睛,一副等他交待的模样。

“你能不能……等一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昨晚上说留言发红包,结果一个都没送出去,苦涩.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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