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继续向天阳城行军!(2/2)
李青源看着他,叹了口气:“周大人,杨京公子还有一事相托。”
“请讲。”
“他……希望能想办法联系上曹永吉曹大人……”李青源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他知道周兴礼明白杨京的意思,带着一丝希望曹永吉能活下去的期盼。
周兴礼脸上的笑容淡去,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曹大人那边……局势复杂,他的性子,李先生想必也听说过。请恕周某,无法承诺什么。”
周兴礼走了,留下李青源站在原地,回味着他那句“无法承诺”。
这话里的意思,深得很。
一直在旁未曾插言的唐展此时才开口:“青源兄,可是在怪周大人,乃至大帅,行事过于……不讲人情?”
李青源转过身,摇了摇头:“山主,我在大夏太医院待了三年,岂能不知这权力场中的复杂与无奈。曹永吉刚直忠烈,岂是轻易能被劝服的,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若真把曹永吉劝过来了,他日杨京又当如何自处?只怕会更尴尬,更易被卷入漩涡中心。”
唐展点头:“青源兄既知此中关窍,又何必纠结?”
李青源长叹一声:“终究是杨京那孩子的一片心意,他念及曹永吉对他父亲、对他夏家的忠诚,又想到曹大人如今也是年迈之身,独木难支,故有此请。我这做先生的,也想为他尽点心力罢了。”
他摆摆手,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感,“罢了,罢了,此事非我辈所能强求。”
就在李青源为此事叹息之时,远在北上路途中的曹永吉军中大帐,气氛却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曹永吉一身戎装,未卸甲胄,坐在主位之上,花白的须发因连日奔波而略显凌乱,眼窝深陷,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他面前,站着一名风尘仆仆的西夏使者。
使者呈上了一封火漆密信。
曹永吉面无表情地拆开,魏若白亲笔的字迹映入眼帘。
他逐字逐句地读着,握着信纸的手背,青筋逐渐凸起。
信的内容,可谓软硬兼施,字字诛心:
“曹公台鉴:
往日我等各为其主,疆场争锋,兵戎相见,此乃时势所迫,非你我所愿。然今日时移世易,伪周逆贼窃据神京,海寇周迈僭越帝号,夏室宗庙倾颓,神器蒙尘。放眼当今天下,犹自高举大夏旌旗者,唯我西夏与曹公您而已!往昔所谓‘两个夏’,不过是兄弟阋墙,家门内争;今日之势,则需同舟共济,共御外侮!若再执着于旧怨,自相残杀,岂非令亲者痛,而仇者快?
明伦陛下(指西夏皇帝夏明伦)乃先帝嫡出血脉,名正言顺。太后(吴砚卿)临朝听政,稳定朝局,实为我大夏皇统之唯一延续。曹公世受国恩,累受皇命,如今社稷危亡之际,不正应扶保正统,重振朝纲乎?归来吧,曹公。陛下虚位以待,愿授曹公总揽全国军事大权。若白不才,亦愿在曹公麾下效犬马之劳,供您驱策,共讨国贼,光复神州!”
看到这里,曹永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
魏若白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将他收编,还能顺便接收他手下的兵马。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画风陡然一转,言辞变得极其尖锐,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插曹永吉的心窝:“曹公可能还在嘲笑若白不自量力来劝说。请恕若白直言:天下崩坏至此,神州板荡,根源究竟何在?太后当年或有操切之举,然曹公您呢?”
“您贵为四朝元老、国之柱石,先帝托国之重臣,却坐视朝纲日渐混乱,致使忠良寒心;您手握重兵,坐镇中枢,却未能荡清寰宇,扫平不臣,致使严星楚、周迈等辈坐大,终成今日巨患,尾大不掉!”
“当然,太后与若白,亦有其责,未能及时匡扶社稷。但曹公,细究起来,不正是因你我过往的种种对错,彼此内耗,才共同导致了先帝(夏明澄、夏明伦之父)留下的锦绣河山,沦落到今日群雄割据、海寇称帝的境地吗!您扪心自问,难道不觉得,有负先帝在天之灵乎?”
“如今,先帝的基业、您一生信念所系之大夏,就只剩下西夏这一支血脉、这一片疆土了!您难道还要为了过往的那些恩怨是非,固执己见,亲手将这最后的复国火种也彻底扑灭吗?若真如此,他日魂归九泉,您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有何资格,再谈忠义二字!”
“噗——”曹永吉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气血翻涌,喉头一甜,竟硬生生将一口逆血压了下去。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晃动。
魏若白的话,太毒了!
他将大夏灭亡的责任,巧妙地分摊到了曹永吉、吴砚卿乃至他们所有人身上!
是啊,如果不是他们内斗不休,如果不是他曹永吉也无力回天,如果不是……严星楚、周迈这些人怎么可能崛起?
这种将国破家亡的罪责揽到自身的感觉,比任何刀剑都更能摧毁一个忠臣的心防。
尤其是最后那句“有何面目见先帝”,简直是在剜他的心!
“大人!”帐内亲卫见状,惊呼上前。
曹永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名西夏使者,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魏若白……好口才,好算计!”
使者被他看得心头一寒,强自镇定道:“曹公,魏大人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皆是为我大夏国祚着想……”
“住口!”曹永吉厉声打断他,“大夏?你们那个被妖妃操控的西夏,也配称大夏正统!”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因激动而有些摇晃,但气势却陡然攀升,“夏明澄陛下,才是先帝钦定的继承人!是名正言顺的大夏天子!他如今殉国,太子……太子下落不明,尔等反倒在此巧言令色,妄图招降于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指着帐外,声音如同寒铁撞击:“回去告诉魏若白!我曹永吉,生是大夏臣,死是大夏鬼!我的君主,只有夏明澄陛下一人!如今陛下蒙难,国贼当道,我曹永吉唯有以手中之剑,麾下之师,北上讨逆,以死报国!想让我曹永吉背弃故主,转投你那伪夏,除非日从西出!”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往无前的悲壮。
投降西夏绝无可能!
这不仅关乎士大夫的气节,更关乎他内心那份对学生夏明澄无法磨灭的忠诚与愧疚。
在他心中,夏明澄才是唯一正统,哪怕这个学生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西夏不过是篡逆之辈!
明知北上攻击天阳城,面对石宁、周迈的数倍大军,几乎是必死之局,但他别无选择。
“滚!”曹永吉怒喝一声,声震营帐。
那西夏使者被他的气势所慑,脸色发白,不敢再多言,仓皇行礼后,退出了大帐。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曹永吉粗重的喘息声。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闭上双眼。魏若白那些诛心之言,依旧在他脑中回荡,带来阵阵蚀骨般的痛楚。
但很快,他重新睁开眼,眼神恢复了坚定与冰冷。
然后迅速铺开纸笔,奋笔疾书写下二封书信,让人送了出去。
看着信使离开,他冷喝一声:“传令下去,明日拂晓,拔营起程,继续向天阳城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