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檄文撞车……(2/2)
“其二,”唐展顿了顿,看向严星楚和王东元,声音压低了些,“我军……可否为夏明澄上谥号?”
他这话一出,王东元立刻摆手:“不可!万万不可!”
说完觉得语气有些急,又补充道:“唐大人,此议不妥。自古以来,只有新朝鼎立,为前朝君主定论,才会追赠谥号。我军如今,既未称王,也未称帝,仍是一方军镇,此举完全不合礼法规制,若强行为之,必被天下士大夫嘲笑我鹰扬军不识礼数,狂妄自大,反而有损我军力图塑造的‘护国安民’之形象!”
他看向严星楚,详细解释:“大帅,此事关乎礼法根本。虽然这几年来,鹰扬军内部已经清楚并明确我军未来的方向,但是属下认为,即便真要为夏明澄定谥号,也需等到我军决定全面进取天下时方可施行。那时,追谥前朝亡国之君,方能显出我新朝之气度与正统性。现在,为时过早,且名不正言不顺。”
唐展也点了点头,对王东元道:“王老所言在理,这也是我最为犹豫之处。只是……属下想着,若能此时为夏明澄定下一个稍显体面,甚至带些同情色彩的谥号,或许能极大安抚那些仍心念前朝的旧臣人心,吸引他们来投。”
严星楚听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王东元是从“礼”和“势”的角度出发,认为现在鹰扬军“资格”不够,做了反而落人口实。唐展则是从“利”和“情”的角度考虑,想借此收拢人心。
他沉吟片刻,脑中灵光一闪,开口道:“老唐和王老说的都有道理。我们现在确实不便,也不够格为夏明澄上谥号。但是……”
他看向两人,目光炯炯:“我们不能为夏明澄立规矩,难道还不能为曹永吉、王操、刘铮等人,立一座‘昭忠庙’吗?”
“昭忠庙?”唐展和王东元同时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
“对,昭忠庙!”严星楚越说思路越清晰,“我们不评价夏明澄这个皇帝的功过,但我们敬佩死战不屈的将士!无论是力战殉国的曹永吉、王操,还是那些随他们一同战死的普通士卒!我们建庙祭祀,将他们的事迹刻碑立传,供后人瞻仰!”
唐展猛地一拍大腿:“如此一来,既避开了为前朝君主定谥号的礼法难题,又实实在在地向天下人彰显了我鹰扬军崇敬忠义、褒奖气节的价值观,也更能打动那些有气节的士人和将领的心!”
王东元也抚掌赞叹:“大帅思虑周详,祭祀忠烈,合乎古礼,亦顺应民心。此举,可将我鹰扬军与弑君的伪周、以及……以及其他势力,彻底区分开来!天下忠义之士,闻此消息,必心生向往!”
严星楚见两人都赞同,心中一定,笑道:“那就这么定。檄文之事,蒙乾那边应该已经起草得差不多了,稍后我会与他最后敲定,明日发布。”
他看向唐展:“老唐,你是劝学使,又管着人才府。‘昭忠庙’的选址、规制,以及如何将这些忠烈事迹编撰成册,在书院和民间宣讲,这摊子事,你来牵头,王老从旁协助。”
“属下领命!”唐展和王东元齐声应道。
次日清晨,鹰扬军的《讨伪周檄》便通过归宁城内的布告栏以及快马信使,迅速传向四面八方。
檄文措辞犀利,将周迈、石宁等人钉在了弑君篡位、海盗窃国的耻辱柱上,并严正警告所有试图投靠伪周的官吏将兵,他日鹰扬军必“犁庭扫穴,严惩不贷”。
同时,檄文末尾也公布了将于归宁城西筹建“昭忠庙”,祭祀曹永吉、王操等死难忠烈的决定。
消息一出,归宁城内议论纷纷,士卒百姓大多觉得提气,认为自家大帅站住了大义名分;一些有心投机的士人则被檄文中对投伪者的严厉警告震慑,暗自掂量;而更多心念故夏、崇尚气节之人,则对设立“昭忠庙”之举心生好感。
严星楚在帅府内,刚听完蒙乾回报檄文发布后的初步反响,正觉一切顺利,史平却脚步匆匆地又送来一份刚从西面快马传来的紧急文书。
“大帅,西夏方面……也在今日发布了讨伪周檄文!”
“哦?”严星楚眉头一挑,接过文书快速浏览起来。看着看着,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旁边的蒙乾见状,心中不由一紧。
严星楚将西夏的檄文递给蒙乾,自己则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略显萧瑟的秋景,默然不语。
蒙乾接过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西夏这篇檄文,在斥责周迈“借前朝余烬,行海盗之实,僭越帝号,惑乱天下”的核心观点上,竟与鹰扬军的檄文大同小异!
显然,吴砚卿手下的笔杆子也不是吃素的,同样敏锐地抓住了伪周政权的最大软肋。
然而,两篇檄文的关键区别在于后续的号召。
鹰扬军的檄文,重点在于警告和孤立伪周,宣扬自身“护国安民”的立场,并辅以“昭忠庙”收拢人心,姿态更偏向于立己。
而西夏的檄文,则在痛斥之后,笔锋一转,以“大夏正统唯一继承者”自居,慷慨激昂地号召天下各友军(非伪周势力)遣使共聚关襄城,商议共举义旗,出兵讨逆,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这一下,在气势和主动性上,西夏的檄文就显得比鹰扬军的更进一竿,仿佛她吴砚卿的西夏才是反周联盟的天然领袖和组织者。
“檄文撞车……西夏这是要抢这个头彩啊。”严星楚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
蒙乾放下文书,沉声道:“大帅,西夏此举,是想占据讨伐伪周的道义制高点和联盟主导权。若我等毫无表示,恐怕天下人会以为我军畏首畏尾,或存心投机,坐视西夏牵头。”
严星楚点了点头:“来人,去请周兴礼、邵经、田进即刻过来。”
不多时,四人齐聚帅府公房。
严星楚将西夏檄文之事一说,邵经和田进这两位指挥司的正副使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田进忍不住哼道:“我们刚发了檄文,他们后脚就跟上,还搞个会盟,凭什么以他为主?要打伪周,我鹰扬军自己也能打!”
邵经语气也带着不满:“大帅,西夏这是想借势压人,若真让他们牵头组成了这个联盟,日后可能反过来制约我们。”
周兴礼和蒙乾则更关注舆论和外交层面的影响。
周兴礼道:“邵指挥使所言甚是。但蒙乾刚才的顾虑也有道理,我们若完全不回应,势必落人口实。且他这檄文一出,天下人只会看到西夏振臂一呼要会盟讨逆,这对我们吸引人才、维系同盟关系,都十分不利。”
蒙乾补充道:“而且,西南自治同盟、天狼、白袍军甚至广靖军,接到西夏檄文后,会如何反应。他们若响应了,我们却置身事外,其它友军同盟恐生裂痕。”
严星楚看着手下这四位文武重臣,问道:“所以,你们都认为需要回应?”
周兴礼和蒙乾毫不犹豫地点头。
邵经和田进对视一眼,邵经开口道:“大帅,末将等擅长沙场征战,于此等外交舆论之事并不精通。但觉着,若回应能于我有利,便回应;若觉着憋屈,不如直接整军备战,用刀枪说话更痛快!总之,末将等听大帅决断!”
田进也随声附和:“对!大帅说打,末将立刻就能点兵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