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1章 富贵衣(1/2)
话说明朝年间,江南常州府有个姓沈的裁缝,街坊邻里都敬称他一声“沈神针”。这“神针”的名号,可不是因为他手艺有多快,针脚有多密,而是因为他有一手绝活——能根据人的生辰八字,缝制出一件“命运衣”。
这命运衣,听着玄乎,做起来更玄乎。沈神针制衣,不问尺寸,不问款式,只求来人报上准确的生辰八字。他把自己关在里屋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只用一根银针,一卷素线,一块最普通的棉布。待到开门出来,一件衣服便成了。这衣服的颜色,便是此人未来一段时运的写照。若是红光满面,预示着鸿运当头;若是青色隐隐,则需小心行事;若是金光闪闪,那便是泼天的富贵要来了。
寻常百姓,求个心安,偶尔来做一件。大多时候,衣服都是温和的青色或黄色,提醒他们勤恳度日,日子总能过得去。沈神针从不夸口,也从不骗人,他只是个手艺人,一个能从天地玄机中,窥见一丝丝命运丝线的手艺人。他常说:“我这针线,引的是天机,缝的是命数。衣服是预警,不是改命。是福是祸,全看个人怎么走。”
这故事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常州府新上任的知府王德茂耳朵里。
这王知府,可不是什么清官。他来常州不到一年,搜刮民脂民膏,弄得怨声载道。他府上金山银山,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夜夜做噩梦,梦见自己被锁链捆着,扔进黑漆漆的大牢里。听闻沈神针的奇能,他顿时来了精神。他想,我堂堂知府,富甲一方,若能得一件预示大富大贵的“富贵衣”,岂不是能让这富贵更长久,更稳固?
主意一定,王知府立刻派了两个衙役,抬着一箱沉甸甸的银子,风风火火地找到了沈神针的小铺子。
“沈神针!我家大人有请!”衙役们仗着主子的威风,说话横冲直撞。
沈神针正在灯下缝补一件旧衣,闻言只是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箱银子,又低下头去,说道:“官府的差事,小民做不来。两位请回吧。”
“嘿!你这裁缝好大的架子!”一个衙役火了,“我们大人亲自点名要你做衣,是你的福气!这箱银子,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另一个衙役则把银子往前一推,冷笑道:“王大人要的是一件‘富贵衣’,必须是金光闪闪,富贵逼人!你若做得好,还有重赏;若敢耍花样,哼,你这铺子,明天就不用开了!”
沈神针手中的针停住了。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知道,这躲不过去了。这王知府的生辰八字,他早就听人私下议论过,那是个贪得无厌、命里带煞的八字。这样的人,命运怎么可能会是金色的富贵?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好吧。请把王大人的生辰八字留下,还有这银子,我分文不取。三日之后,请大人派人来取。”
衙役们见他松口,得意洋洋地留下八字,抬着银子走了。沈神针看着那箱银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接下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场天大的风波。
接下来的三天,沈神针的铺子大门紧闭。他把自己关在里屋,点起一盏孤灯。他没有用王知府送来的名贵绸缎,而是从箱底翻出了一块最普通的白麻布。这块布,就像一张白纸,能最真实地映照出命运的底色。
他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将王知茂的生辰八字在心中反复推演。时辰、日、月、年,天干地支,五行生克……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看见王德茂为了上位,阿谀奉承,出卖同僚;他看见他巧立名目,将百姓的活命钱装入私囊;他看见他为一己私利,冤枉好人,制造冤案……一桩桩,一件件,无不透着贪婪与狠毒。
沈神针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手中的银针开始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这哪里是什么“富贵命”?这分明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黑暗之路!
他睁开眼,眼神变得异常清亮。他拿起银针,引着丝线,开始在那块白麻上游走。他的动作不再像往常那样从容,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道。他缝的不是衣服的轮廓,而是王德茂罪行的轨迹;他引的不是普通的丝线,而是积攒的民怨与天谴。
第一天过去,麻布上浮现出淡淡的灰色,如同阴霾的天空。
第二天过去,灰色加深,变成了浓重的铅色,仿佛暴雨将至。
到了第三天夜里,沈神针的额头上全是汗珠。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最后一针落下。就在针尖离开布料的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件原本只是铅色的衣服,颜色迅速地、无可逆转地加深。从铅色到深灰,再到墨绿,最后,彻底变成了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色。那黑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散发着不祥与死亡的气息。整件衣服,就像是用黑夜本身裁剪而成,冰冷、沉重,充满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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