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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两为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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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断乾坤

慕容恪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每一个将领的心头。

帐内静得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众人粗重的呼吸。

“诸位,”慕容恪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的争论,我都听到了。”他缓步走到帐中。

目光扫过慕容厉,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又扫过悦绾那充满忧虑的眼神。

“北境,是我大燕根基,龙城,是陛下所在,宗庙所系。”

“柔然寇边,烧杀抢掠,此乃国仇家恨,不能不报。”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沉重,承认了北境危机的重要性。

慕容厉等人闻言,脸色稍缓。

但慕容恪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锐利如刀。

“然则,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蒲坂:“蒲坂乃黄河锁钥,关中门户。”

“我军围城日久,耗费钱粮无数,将士浴血奋战,方有今日之势。”

“若此时弃之而去,则前功尽弃!张蚝必趁势追击,王猛定有后手。”

“我军千里回师,人困马乏,若被苻秦残军与柔然前后夹击,则大势去矣!”

“届时,非但北境难救,恐连河北根本,亦将不保!”

悦绾等人纷纷点头,这正是他们,所担忧的。

“至于冉闵,”慕容恪的目光,扫过江北方向,“慕容友足可当之。”

“冉闵虽勇,然江东残破,粮草匮乏,其势已衰。”

“只要慕容友稳守防线,不与之浪战,冉闵便无机可乘。”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故,本司马决意,蒲坂,必须攻下!而且,要尽快攻下!”

众将皆是一怔,既要尽快攻下蒲坂,又如何救援北境?

慕容恪没有卖关子,直接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如同疾风骤雨。

“慕容厉!”

“末将在!”慕容厉下意识踏前一步。

“命你,即刻点齐本部一万精骑,并抽调各军所有备用战马,组成先锋!”

“不带辎重,只携十日干粮,轻装简从,昼夜兼程,北上驰援!”

慕容厉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捶胸应诺:“末将得令!必不负大司马所托!”

“你的任务,并非与柔然主力决战!”慕容恪厉声道。

“我要你像一把刀子,直插柔然掠袭部队的侧翼和后方!”

“利用骑兵速度,袭扰其粮道,解救被围城池,打击其分散的小股部队!”

“记住,你的目标是迟滞柔然兵锋,缓解北境压力,为后续大军回援争取时间!”

“绝不可贪功冒进,与兀脱主力硬碰硬!若违将令,军法从事!”

“末将明白!”慕容厉凛然领命。

“悦绾!”

“臣在!”

“命你,总督留守河东之军事,本司马拨给你两万兵马。”

“在你接手指挥权后,继续对蒲坂,保持高压围困之势,佯装主力仍在!”

“多布疑兵,广插旗帜,日夜擂鼓呐喊,制造我军仍在全力攻城的假象!”

“绝不可让张蚝看出,我军主力已动!”

悦绾瞬间明白了,慕容恪的意图,这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肃然躬身:“臣领命!定教那张蚝,不敢越雷池一步!”

“其余诸将!”慕容恪目光,扫过帐内其他将领。

“随本司马,亲率中军主力五万精锐,即刻秘密拔营,班师回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带着背水一战的决绝。

“蒲坂之战,交由悦绾!北境之危,由我亲解!”

“此乃断臂求生,亦是险中求胜!诸君,当同心戮力,共渡难关!”

“谨遵大司马之令!”众将再无异议,齐声应诺,声震营帐。

慕容恪的布局,清晰而狠辣。

他以慕容厉为锋矢,延缓柔然攻势。以悦绾为疑兵,稳住河东局势。

自己则亲率主力,以最快的速度,回师直扑北境核心战场!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豪赌。

赌悦绾能骗过张蚝,赌慕容厉能拖住柔然,赌慕容友能挡住冉闵。

更赌他自己,能在北境彻底糜烂之前,赶到并击败郁久闾·獠戈!

命令既下,庞大的燕军西征主力,开始了一场,无声而紧急的转向。

无数的营帐在夜色掩护下被迅速拆除,大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撤离营垒。

只留下悦绾麾下的两万人马,依旧旌旗招展,鼓噪不息,迷惑着蒲坂城上的守军。

慕容恪跨上战马,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匍匐的蒲坂城。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随即被冰冷的决然所取代。

“回师!”他一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随即如同离弦之箭,汇入北返的钢铁洪流之中。

第四幕:臣之忧

星夜兼程,慕容恪率领的五万主力,抛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辎重。

只携带武器和少量干粮,沿着来时之路,以最快的速度向北疾驰。

铁蹄踏碎原野的寂静,卷起的烟尘,在月光下,如同一条奔腾的灰色巨龙。

中军所在,慕容恪拒绝了亲卫为他准备的马车,坚持与普通骑兵一样,骑马行军。

他那身银甲,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光,白色的战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腰背依旧挺直,但连日征战,加上此刻心急如焚的急行军。

即便以他的体魄,眉宇间也难免染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然而,身体的疲惫,远不及内心的沉重。

他不仅仅是在,担忧北境的战事,担忧龙城的安危。

他更深层次的忧虑,来自于龙城本身,来自于那个坐在御座上的皇兄,慕容俊。

他太了解慕容俊了,雄才大略,却也猜忌心极重。

尤其是对他这个,功高震主、又拥有汉人血统的弟弟。

此次西征,本是建立不世之功,巩固慕容燕国霸权的大好机会。

如今却因柔然南下,而被迫放弃,功败垂成。

慕容俊会怎么想?他会认为,自己无能?

还是会认为自己,是故意拖延,拥兵自重?

甚至……会不会怀疑自己,与柔然有所勾结?

可足浑皇后和太傅慕容评,绝不会放过,这个中伤自己的机会。

他们必然会趁机,在皇兄面前煽风点火,夸大北境的损失。

将一切责任,归咎于自己的西征。

“慕容恪啊慕容恪,”他在心中,暗自叹息。

“你一心为国,驰骋沙场,你能否抵挡得住,那来自背后的暗箭?”

他想起出征前,慕容俊那看似信任,实则暗藏审视的眼神。

想起可足浑皇后,那绵里藏针的话语。

想起慕容评那贪婪而谄媚的笑容下,隐藏的深深忌惮。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句汉人的古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

如今,飞鸟未尽,狡兔未死,可他这把弓,这条狗,却已经感受到了寒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感,涌上心头。

仿佛这天地虽大,他慕容恪,却始终是孤身一人。

在战场上,他算无遗策,可以掌控千军万马。

但在朝堂之上,在那人心鬼蜮之中,他却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忽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呃……”他闷哼一声,猛地勒住战马,身体晃了晃,几乎要从马背上栽下。

“大司马!”身旁的亲卫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

慕容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强压下喉咙口涌起的恶心感,那是他深埋于心的隐疾,噬简症又要发作的征兆。

每当精神极度疲惫时,这种对汉字典籍的本能排斥和生理不适,便会加剧。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冰冷的夜气,努力将脑海中那些来自朝堂的阴谋算计驱散。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北境的烽火,国家的危亡,才是当务之急!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坚定。

所有的个人情绪,所有的内心挣扎,都被他强行压下,封存在那副名将面具之下。

他看了一眼身旁担忧的亲卫,沉声道:“无事!”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务必在五日之内,赶回幽州地界!”

“是!”大军继续在夜色中,沉默地奔腾。

慕容恪抬头望向,北方那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这遥远的距离。

看到那正在柔然铁蹄下呻吟的故土,看到龙城中,那双猜忌的眼睛。

也看到了……那个或许能理解他,此刻心境的身影。

身在冉魏营中,与他有着相似胡汉混血身份,却走向了不同道路的慕容昭。

他的目光,最终变得如同这漠北的秋风一般,冰冷,而又带着一丝悲凉与决绝。

无论前路是明枪还是暗箭,是赞誉还是诋毁,他慕容恪,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慕容氏的家业,为了这被他视为己任的燕国江山,这是他的宿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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