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修真 > 汉障不臣土 > 第321章 燕使到

第321章 燕使到(2/2)

目录

碎奚看着眼前,这几乎要失控的场面,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一会儿觉得,慕容纥说得有道理,身为慕容子孙,岂能对母国的召唤无动于衷?

一会儿又觉得钟恶地的话,才是老成谋国之言,吐谷浑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发现喉咙干涩,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能无力地,靠回王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慕容特使,冷眼看着殿内的争吵,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有让吐谷浑内部先乱起来,他才能更好地施加压力。

“够了!”就在争吵,愈演愈烈之时。

一个苍老而神秘的声音,如同从远古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宫殿的侧门处。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披沉重黑色羽毛法袍的老妪。

她脸上涂满彩色颜料、手持嵌有巨大绿松石神杖,来人正是大萨满白玛。

她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暂时安静了下来。

在吐谷浑,大萨满白玛,拥有着超然的地位。

她的“神谕”,往往能决定,许多重大事情的走向。

白玛萨满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她那浑浊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缓缓扫过争执的双方,最后落在痛苦不堪的碎奚身上。

“争吵,解决不了长生天的意志。”她的声音干涩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可汗心中迷茫,众人各执一词。既然如此,何不请示神灵,由天意来决断?”

碎奚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睁开眼,急切地道:“大萨满所言极是!”

“还请大萨满主持仪式,祈求神谕,指示我吐谷浑,该何去何从!”

慕容纥和钟恶地,对视一眼,虽然各自不服。

但在宗教权威面前,也只能暂时压下火气,躬身表示同意。

第三幕:血筮魂

请示神谕的仪式,定在当日黄昏,于宫室外的祭天坛举行。

祭坛由白色的石头垒成,共有三层,矗立在伏俟城地势最高处。

背后是连绵的雪山,面前是浩瀚的青海湖冰原。

此时,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色。

与东面逐渐升起的墨蓝夜幕,形成诡异的对比。

寒风更加凛冽,卷着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祭坛周围,插满了绘有各种神秘符号的黑色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坛顶中央,堆放着松柏枝、牦牛粪等燃料,尚未点燃。

大萨满白玛站在祭坛前,她已换上了全套的法器。

沉重的羽毛法袍在风中鼓荡,脸上彩绘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

她手中捧着用于占卜的洁白羊肩胛骨,口中念念有词,是古老而晦涩的苯教咒语。

碎奚率领着,所有王庭重臣,包括慕容纥、钟恶地以及那位慕容特使。

全部静静地站在祭坛下方,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屏息凝神,等待着神灵的启示。

慕容纥紧握着拳,眼神中带着期盼。

钟恶地则眯着眼,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碎奚,更是紧张得身体微微发抖,仿佛即将接受审判的不是国家,而是他个人。

白玛萨满吟唱良久,突然,她猛地举起手中的羊肩胛骨。

随后投入早已准备好的、燃烧着蓝色火焰的松油火盆中!

“嗤啦”,羊骨在火焰中迅速变色、扭曲,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在火焰中灼烧的骨头,仿佛那上面刻着吐谷浑的命运。

白玛萨满俯下身,浑浊的双眼,几乎要贴到火焰上。

仔细地观察着,骨头裂开的纹路、颜色的变化。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彩绘,都仿佛随之扭曲。

时间一点点过去,火焰渐渐变小。

羊肩胛骨,已被烧得一片焦黑,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

白玛萨满直起身,她的脸色在跳动的火光照耀下,显得异常苍白和……困惑?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些裂纹。

声音干涩而飘忽,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神……神谕已显……”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东行之纹……血光冲天,煞气缠绕,主……主大凶!”

“兵戈一起,白骨盈野,魂灵难归……”

慕容纥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白玛萨满的话锋却又一转,指向另一片区域的裂纹。

“然……静守之纹……亦非吉兆。”

“阴云密布,暗流涌动,有……有饿狼环伺,巢穴危殆之象……”

钟恶地的眉头,也紧紧锁住。

最终,白玛萨满抬起头,望向满脸绝望的碎奚。

用一种极其疲惫,而又充满无奈的语气总结道。

“神谕所示……前行血光冲天,静守阴云密布。”

“天意……天意晦暗难明,福祸……皆在……一念之间……”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幸好被旁边的助手扶住。

神谕!竟然是如此模糊不清、充满矛盾的神谕!

这非但没有解开,碎奚的心结,反而让他更加无所适从。

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更加深邃的迷雾深渊。

前进是死路,后退也无生门?难道吐谷浑真的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绝境?

慕容纥不甘心地吼道:“大萨满!神谕虽言东行血光,却未必是指我吐谷浑!”

“或是指那冉闵逆贼、柔然蛮族!我吐谷浑勇士受长生天庇佑,定能克敌制胜!”

钟恶地则沉声道:“大萨满已言明,静守亦有巢穴之危!”

“此正说明我吐谷浑,当以固守根本为重,谨防身边之敌。”

“而非远赴东方,为人火中取栗!”

两人的争论,在模糊的神谕基础上,再次展开,谁也说服不了谁。

慕容特使在一旁冷眼旁观,此刻适时地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逼迫。

“可汗!神谕难明,更需人主决断!我大燕皇帝陛下,还在等着您的回复!”

“陛下耐心有限,若迟迟不见,吐谷浑有所表示,只怕……”

“届时来的,就不是我,这手持诏书的使者了!”

这赤裸裸的威胁,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碎奚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看着争执不休的臣子,听着特使的逼问,想着那晦暗不明的神谕。

只觉得天旋地转,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如同冰水般淹没了他。

他不能得罪强大的母国,他不能让慕容纥等王族离心。

他也不能无视,钟恶地和羌人首领们的反对。

更不敢违背,那看似凶险的神谕……可是,他必须做出选择。

在极度的煎熬和恐惧中,一个折中的、懦弱的的念头升起。

却又似乎是,唯一能暂时维持表面平衡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第四幕:迟滞兵

王庭内的争吵,持续了整整一夜,炭火熄了又添,添了又熄。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焦虑,碎奚如同老了十岁。

他蜷缩在王座里,双眼布满血丝,那块双鱼玉佩,几乎要被他攥出水来。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殿外风雪似乎更急了。

碎奚终于抬起头,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都不要……再争了……”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碎奚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避开慕容特使,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看向慕容纥,又看了看钟恶地,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重意味。

“慕容特使远来辛苦,陛下旨意,寡人……寡人已明了。”

“吐谷浑身为藩属,自当……自当为宗主分忧。”

慕容纥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但碎奚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然……”碎奚话锋一转,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拖延。

“我吐谷浑国小力微,兵甲不足,且……且正值严冬,粮草转运艰难。”

“骤然出兵,恐……恐徒劳无功,反损陛下天威。”

他看向慕容纥,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慕容纥听令!”

“臣在!”慕容纥压下心中的不满,躬身应道。

“命你……即刻点齐五千骑兵……”碎奚的声音,越来越低。

“多为羌部轻骑……缓缓东行,至……至陇西边境即可。”

“沿途……沿途勘察道路,收集情报,等待……等待后续指令。”

“若无寡人明确旨意,绝不可……不可擅自与冉魏接战!”

这道命令,充满了妥协和无奈。

出兵了,但只出五千,还是以羌人轻骑为主,保留了王族的核心重骑兵。

东进了,但要求“缓缓”而行,只到边境,并且严禁主动接战。

这与其说是出兵援助,不如说是一次武装游行,一种政治姿态。

意在敷衍,慕容燕国,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大汗!”慕容纥急道,“如此畏首畏尾,岂是男儿所为?”

“既已出兵,当锐意东进,以建奇功!”

“慕容将军!”钟恶地立刻出声,语气强硬。

“可汗旨意已下,莫非你要抗命不成?此策已是眼下最稳妥之法!”

“既能回应宗主国之命,亦可保全我国实力,避免与冉魏正面冲突!”

碎奚无力地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打算再争论下去。

“就这样吧……慕容纥,你去准备吧。”

“特使……也请回复陛下,吐谷浑……已尽力而为了。”

慕容特使看着碎奚这副模样,又看了看一脸不忿的慕容纥,和面无表情的钟恶地。

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逼出来的最好结果。

他心中冷笑,但面上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可汗深明大义,本使定当如实禀报陛下!望将军早日出兵,莫负陛下期待!”

说完,他躬身一礼,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玷污了他的身份。

慕容纥看着特使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王座上仿佛虚脱般的碎奚。

他重重地跺了跺脚,咬牙道:“臣……领旨!”

说罢,愤然转身,大步走出宫室,去点验他那支,被限制了手脚的“援军”。

钟恶地看着慕容纥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既有对其冲动的不满,也有一丝对其处境的理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至少,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他转向碎奚,沉声道:“大汗英明。”

“老臣会立刻安排,确保慕容将军的‘东进’之路。“”

“不会那么顺畅,也不会那么快,引起冉魏的过度反应。”

碎奚没有回应,只是疲惫地靠在王座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

当黎明的曙光,艰难地穿透铅灰色的云层,照射在伏俟城头时。

一支约五千人的骑兵队伍,在慕容纥的率领下,慢吞吞地开出了东门。

队伍中的士兵,大多来自羌人部落,穿着杂色的皮袄。

装备也算不上精良,士气显得有些低落和茫然。

他们并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只知道要跟着将军去东方。

慕容纥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伏俟城。

又看了看东方那被风雪笼罩、前途未卜的道路,脸上写满了不甘与郁愤。

他知道,这是一次被阉割的出征,是一次政治作秀。

但他内心深处,依然存着一丝幻想,或许……或许到了边境,会有转机呢?

这支队伍,如同高原上,一股迟缓的溪流。

缓慢地、不情愿地,向着东方,那巨大的战争旋涡边缘,一点点挪动。

而吐谷浑的命运,也在这无奈而妥协的抉择中,被推向了一个更加莫测的未来。

殿内,碎奚依旧瘫坐在王座上,手中的双鱼玉佩冰凉。

风雪声从门外传来,仿佛预示着,这场因东方而来的风暴,还远未结束。

(本章完)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