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二更)裴家主(2/2)
阮含星看不见,却从树声中听出来大概的大小。
裴思星走上前,手抚上树,只见那树竟瞬间长出许多新叶,看起来茂盛蓬勃、欣欣向荣。
他一笑,收回手,那棵柏树似乎肉眼可见地成长了一些。
她听见树叶繁茂的响声,“这便是对灵力的感应么?”
“许是罢,除了测灵力时可短暂触碰,其余时间家父也不让我碰它。”
阮含星上前,轻轻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等待片刻,聆仙柏却无丝毫反应,她未听见任何声音。
裴思星道:“许是它只能感应到裴家人的术法。”
不一会,裴家家主请二人主殿一会,二人便从聆仙柏处离去。
恰是离去之后,没多久,聆仙柏的几个枝桠忽然变黑变暗,而后脱落于树下,化作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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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家主保养得宜,看不出年岁,十分俊朗,气度不凡,否则也生不出裴思星这般人物。
周身带着的衣上熏香,闻着倒让阮含星有些熟悉,只暂时想不起来在哪闻过。
他用来招待二人的茶水闻起来也十分香甜软糯,既有荷叶之清甜,又有茶之醇厚。
“我好苦茶,家中女孩都不喜,今天阮姑娘你来,这茶还是思星上回回家亲自备下的。”裴家主眉目舒展,言谈温和,说话娓娓道来,“思星母亲走得早,他又从小被我送到瑶山,原本以为是个粗心疏漏的,没想到却很是体贴细致。”
三人品着茶,谈着闲话。
许是怕女孩一人前来可能会害羞,裴家主并没有询问过多阮含星的家世,也不追问她的眼睛,只是闲聊聊瑶山趣事或是裴思星幼时的事。
阮含星虽觉无聊,但也都一一含笑附和。
聊着聊着,便聊到裴家祖上。
裴家主说:裴家立家始于老祖裴绫,裴绫天纵奇才,剑仙在世,不入门派,散修得道,三十二岁化仙而去。
接着是其侄女裴湘,裴湘善舞,一把流光伞、一曲飞花舞,冠绝当世,二十九岁化仙而去。
然后是侄孙裴嘉,医者仁心,开宗立派,建白鹿崖,至今仍是修界医者尊崇的先贤,六十五岁化仙而去。
再后,是裴画之,少年天才,一根判官笔,天下无敌,十六岁顿悟化仙。
……
裴家主细数千年裴家仙者,脸上浮现无限向往,“离我们最近的一位大能,还出现在一百多年前。一百多年了,聆仙柏都未测出一位可堪大任的裴家子,思星,直到你的出生,直到为父拿着你的手去触碰聆仙柏,我们便知道,这一代能延续裴家世代仙愿的后代,终于出现了。”
“父亲……”裴思星没想到裴家主却忽然提了此事,望了望阮含星,又看向裴家主,“孩儿不孝,但上次回家,父亲不是已经答应孩儿,不再提此事么?”
裴家主一笑,望了眼裴思星,对阮含星道:“阮姑娘,瞧瞧,儿大不中留,胳膊朝外拐了。”
他的目光落在裴思星身上,眸光沉静,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悲悯。
他缓缓开口道:“思星,我之前若不顺着你心意,你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将她带来?她又怎能毫无保留、不设防备地随你至此?你已经为她和族里抗衡了半年,我知道,不能耗下去了。”
裴思星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父亲,您此言何意?”
旁边,一直低头沉思品茶的阮含星,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她放下茶,擡起头。
她看不见裴家父子两人的眼神交锋,只是本能地感到危险。
裴家主缓缓站起身来,走向墙边。
他淡声道:“常言道,有情之道修仙难,然而勘破情字后的有情道,是比无情道更能通往仙途的好路子。思星,人生如梦,一切繁华犹如过眼云烟,终将散去。待你踏上仙途,回首凡尘,便会明白,那些曾令你迷恋的鲜花美人、宝马香车,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
他伸手取下墙上悬挂的古朴佩剑,这柄剑散发着淡淡的寒光,他将剑塞到裴思星掌中,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去吧,斩断你的孽缘,让过往的一切化为尘埃。裴家有先祖杀妻证道,斩断情丝,你若能迷途知返,效仿先贤,仙途仍旧宽广,大道仍旧在你足下。”
“父亲?您这是何意?”那剑如烫手山芋,裴思星欲推开,却被裴家主牢牢握住,不容回绝。
原来裴家主不理会万俟家和秦家的橄榄枝,只是因为——纵然裴思星已不能再修无情道,裴家主依旧不打算让他真正还俗,成一个普通的修士。
他的仙途理想,依旧寄托在长子身上。
裴家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抗拒的威严,又带着诡异的蛊惑,似能移人心魄。
“思星,想想裴家千年绵延的仙缘,想想你的前程,想想你二十余载修炼生涯的艰辛,想想你身为首席弟子的骄傲与天赋!那比日盈更高的地黄仙境,才是你玄阳道君该触摸的地方,裴家仙途史册之上,本该有你的名字,想那瑶山三圣,未来的造化未必有你高……
仙人眼中,举世皆蝼蚁,若你真喜欢这小女子,待你化仙登上九重天之后,拥有了通天之能,何愁不能施法将她救回,何须为这短短十数年的短暂快乐,让未来的大好仙途功亏一篑?”
那柄闪着寒芒的剑和那威严的教诲,伴着幽幽的茶香,拧成一股带着诱惑的力量。
阮含星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有些疲软,全身经脉亦被堵塞,使不上一丝术法。
“阮姑娘,你既爱慕思星,又怎忍心看着他抛却前程只为儿女私情,没关系……你只是痛一下,一下就好。他年,待思星得道成仙,再把你救回来便是。届时你的夫君为九重天上仙,你岂不更是荣耀加身、令人艳羡?”
裴家主笑容很是温和,仿佛真是想人所想、推心置腹。
幽幽茶香里,裴思星的眼神逐渐不复清明,似晕开一抹混沌。
身躯已不完全听从心意驱使,裴思星接过剑,望向阮含星,他的指尖轻颤,似在做理智的挣扎。
阮含星看不见,却听见他的沉默。
她道:“原来这就能让师兄动摇。”
阮含星垂眸,眼下泪痣更显得清冷淡漠。
她朱唇轻勾,极其清浅冷淡的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