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一更）他与他，都爱她（2/2）
十七娘正倚着门吃甘蔗，举着一节甘蔗咬得虎虎生风，搭话道：“啊，这么久，到时候我的牙都该不好了，都该吃不动了，柿子还那么甜，真希望柿子争气长快一点呀。”
阿珩上前，一只手轻轻掐着她两颊捏了捏，“怎么会，到时候别说柿子，就是甘蔗，你也照样咬得动。”
阿银嘿嘿一笑，“娘，你最近是不是吃得有点多，脸又圆了，以前爹一只手就掐得住，现在不大行了，娘，我看你也别想着吃柿子，你脸圆起来，就像个柿子。”
“你个兔崽子，现在皮厚了是吧？来来来，和老娘过几招！”听到阿银那句话，十七娘也不想着嚼甘蔗，拿起这节长甘蔗，就气势汹汹走向阿银，阿银笑着叫着跑开，躲到阿珩身后。
十七娘一个眼神，阿珩便举着手走到一旁对阿银道：“我可不能帮你，不然回去要挨你娘的打。”
战况激烈，院子里养着两只鸡，被追得飞来飞去，笼子里的豆豆也时不时叫上两声助威，放的几个椅子、摆在墙角的甘蔗，几乎都东倒西歪，沦为牺牲品。
真是鸡飞狗跳，儿叫娘笑。
夜里，十七娘复盘起来，便恼怒地拧了阿珩一下，“什么叫回来挨我的打，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呀？在姑娘面前败坏我名声。”
他佯装吃痛，“十七娘，你现在就打我。”
十七娘锤了他一拳，“你又放屁，我从来没打你，倒是你……你……你老是欺负我！”说完却觉得不对劲，哼了两声转过去不理他。
他勾了勾她的耳垂说：“没有，我怎么会欺负你。”
十七娘躺下不说话。
阿珩却看见她耳根越来越红，红得都快滴出血，他轻轻咬上那柔软，低低笑了起来，“我哪里舍得欺负你，十七娘。倒是你，从前不是欺负我欺负得欢？”
他的十七娘，他的妻，实在太可爱，想想他们的第一次，她大胆热情，让他那般窘迫，可在一起越来越久，终于被他“反败为胜”。
十七娘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早知道当时我欺负死你！睡觉，我要睡觉！”
阿珩失笑。
——原来，原来……
——幸福的时候，她是这样的性子。
笑时，阿珩脑海中忽然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句话。
他便一怔。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他和十七娘在一起时，偶尔，脑海会冒出一个很奇怪的、似乎是他又不是他的心声。
似乎游离在他脑海以外的念头，就像是上天在他脑海里的呢喃般。
他的心声就像一个看客，超脱当下，看着他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营中十七娘哭泣时，那个声音说：说不定，一张饼就能止住她的泪水。
在北蛮营帐外要去接她时，那个声音说：她与我永远是如此默契，无人能比。
与十七娘重逢时，那个声音说：她为了活下来，一定吃了许多苦，她一直都想活。
十七娘站在花树下时，那个声音说：她爱簪花的，十五六时，她很爱花的，为她摘一朵吧。
与十七娘的第一次，那个声音说：我真的好爱她，请她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们不要再分离。
是他吗？是他吧，是他。
是他的声音，是他的念想，是他的心声，是他的魂灵，是他沉默无声却振聋发聩的思念，也是与他同样爱她的他。
他与他，在多年以后终究重叠，在多年以后，一同发出感慨——
“小阮，十七娘……我时常想，人活着，就是凭一口气吊着。
这长长的路、灰灰的天，时常会让人迷茫，迷茫我到底是谁、在做些什么、我的人生有怎样的意义？我的剑很快，杀的人很多救的人也多，我曾以为我能成为盖世英雄、能成为冠绝三军的大将军。
直到二十二岁那年开始，我无数次回想为什么我自诩侠士却救不了你；我反复回想那遥远的北国有多冷你要如何挨过那里不见天日的冬；我反复回想我们错过的十年里每一分每一秒你究竟是怎么熬过去的。这些念头把我千刀万剐。
地宫初见至相认的十年，北国离别至重逢的十年。
你的十年，我的十年。
我有时候懦弱地不敢想但我还要想，因为想着你、找到你就是吊着我那口气，如果没有这口气也许我会变成行尸走肉或没有情感的杀戮机器或假模假样的正义神仙。
我开始思考当年师尊说过的话。
师尊说，当你亲手种过花走过花开花落才会真得想呵护花、亲手种下粮食结出成果做成饭才会真得不想浪费粮食，师尊说你如果真的想守护些什么就尝试和它产生些羁绊，然后你就会发现真正的“守护”是很沉重的不可以轻易说出来的词。
师尊说，阿珩，我们不要当救世主，凭借自己的能力，守护一隅就好了，如果真的有天守不住也不要苛责自己，但你若真想守护，一定要用心和万事万物产生羁绊。这样，你的道才是活着的道，而不是那些冷冰冰死气沉沉的空空大道，从此爱惜粮食、珍重生命。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是不明白的，我觉得都是空话废话，所以我仍一直迷茫着，恨着。
……
可我和你这样共度一生、共度生生后，我才从师尊的话里想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想，我不是不恨命运了，我只是拥有了比恨更珍贵的爱。
我亲手种过花，看过花开，看过花落，我和你、我们和孩子、我们和世界产生了这样重重叠叠的羁绊。
我更想称它们为锚点或者瞬间。
……
我们的一生究竟能抓住什么呢？
抓住的，就是这些瞬间啊。
迷茫的人生总要有一些明亮的瞬间，这瞬间可能是一句话、一件事、一个人、一双眼睛、一阵笑声、一段箫音、一朵花、一只鸟儿、一个柿子。
这些瞬间让普通的岁月也熠熠生辉，在漫长的路途中，回首望去，才觉得那样温暖、那样珍贵。原来这才是我想守护的东西，让我真正明白“守护”两个字的东西。
无论是怎样的浮生世间。
无论是哪一条时间线里。
我的妻子，我唯一的爱。
我都永远盼望你，健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