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一更）一起下地狱（1/2）

第182章（一更）一起下地狱

十七娘怔然睁大双眼,又问：“为什么？以你将军的位置，大可以找更好的。”

蒋家和才笑了，“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迟钝。我早知道你是女子,很早就知道了，只是那时差了些勇气和你说些什么。我不敢说我是等你等到如今，但如今你我恰好皆独身,上天又让我们相聚。可见,这是天意也认可的事啊，如果是老大，也一定希望你在他走后有个好归宿,对么？”

她收回眼神，笑着说好吧,正如你所说，可能是天意的安排。

蒋家和对成婚这件事十分看重，日常当值之外,他还要亲手操办每一件事,定吉时、选嫁衣、选首饰摆件，等等,真真是老木逢春，带得蒋府上下也都喜气洋洋。

一日回府,他带十七娘去内室看嫁衣,“十七娘，你看看，这嫁衣你喜欢么？这是我请为宫里贵人裁过衣的刘大娘裁制出来的。”

她见那流光溢彩、金线精绣的红嫁衣,不由感叹,真是华美无比、精致无双。想当年，她和阿珩成婚时,也不过是稍微漂亮一些的红衣服罢了，可那红，真是好看，就像团团烈火一样。

她看着他眉间的倦色，说：“家和，累了吧，做下来，我给你揉揉肩，歇一歇。”

蒋家和有些受宠若惊，连道三声好，做下来，由那温柔的指腹抚上自己的肩膀，轻轻重重按着，令他唇边带笑，满足喟叹。

“家和，你真的很用心。若谁有幸嫁给你，真是无比幸福。”

“十七娘，我们会幸福的。”

我们会幸福的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唇边露出一个笑，袖中露出一点寒光。

——会幸福的话，阿银，也应该要幸福的啊。

她的女儿，阿银，她亲手种下的种子、看她长大、看她刚盛放，就这样枯萎。

仅仅因为听到了一个与她无关的事情，仅仅因为他们不想放过一点错漏。

他们用箭羽，射穿了她纤细的脖颈。

射穿了那朵花的根茎，溅出的血，洒落在那场春雨里，那朵花，折断在大地里。

他们，把她摁在树杈边，把她的脖子对着那树杈压了下去，用更大的伤口覆盖住箭伤。

她的阿银，血流尽了，流尽在那场春雨里。

流尽在那座山上，流尽在采药的路上，流尽在她的十五岁。十七娘忘不了，阿银对她说：“娘，我学了医，这是我新找的方子，等我给你吃了三个月，你就能看见啦！”

没有。

娘始终没看见，时至今日娘还是“没看见”！这周围始终是孑然一身，黑暗一片。

因为在你走后，你的爹娘为你讨回公道，去府衙找个说法。

没有说法。

他们和杀你的人，互相勾结，他们位高权重，没人敢得罪。

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了真相，他们要灭我们的口，围了我们的家，放了一把火，你爹为了救我，也死了。

我想，我的阿珩死在那凄寒月光之下、如蛇烈火之中。

那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着木头的声音，听起来，像他在喊，在喊他疼啊！被火烧是什么感觉，很疼啊，撕心裂肺的疼啊！娘不过是被火燎了皮肤，便已生疼无比，你爹他，阿珩他，用他的肉身为我挡了火，被吞没在火中！

他活生生的烧死在那里。我再也找不到你们了。

每个夜里，她都无法安眠，她不断地梦见那场春雨、那场烈火，她反复地在拷问自己，阿银走前是什么感受？阿珩走前是什么感受？被刺穿的脖子有多疼？被烧烂的后背有多疼？死前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害怕？不断的回忆是一种自我施加的惩罚。

让她感受感受吧，让她来承担吧！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世上？

因为什么？

因为有千万重的不甘，因为有千万种的仇恨，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等这一天。

一个最普通最普通不过的五十多岁的妇人，这许多年，都在等这一天。

我们，都一定会幸福的！

“家和，放松……”

“家和，你的脖子真的有点僵了，将头靠在后面吧……”

“家和，侧点头，这里我给你按一按……”

家和。

去死吧。

去死，去死！！！

银光毕现，那是一只藏在袖里的短箭，她握着，朝他的咽喉刺去，擦破了皮肤，渗出一道红艳艳的血迹，而那刚刚放松着在椅上倚靠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眼中早已无丝毫疲态，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大无比，让那短箭无法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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