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一更）一起下地狱（2/2）
没有丝毫懈怠，他另一只手狠狠抓住她的断臂，将身后的人过肩狠狠摔在地上。当他起身，才让人感到——这不是那个谈笑温和的蒋家和，而是威武高大的蒋将军。
蒋家和眼中并没有震惊，满是阴鸷，道：“你果然知道，装得很好啊，十七娘。”
短箭还在手里，十七娘并不因为震惊或这番打岔而阻拦自己继续的步伐，也不回答他的话，再次握着箭扑上前，他虽高大有力，但她灵活迅捷不减当年，两人缠斗在一起。
“忘记从前不行么？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我给你荣华富贵、给你一生无忧，不好么？停下来，我原谅你今天的冲动！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杀那姑娘时，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你的女儿！我若知道那是你的女儿，我也不会杀她了！如果你是我，你也会为确保万无一失摘除所有隐患！”
“我告诉你，我的谋划很重要，关乎周国国运，周皇无能重用孱弱文臣，这些个闹议和的文臣就是当年我们遗憾败走的原因，你不恨他们吗？把他们清理掉，大周才有战北蛮子的能力！为大周国运，别说死一个姑娘，就是死百八十个人、成千上万的人，都值得！”
“至于你们家，是那县官自作主张烧的，和我无关，是他害怕出事先斩后奏了！你怎能把阿珩的死全怪在我身上，这都是命运的错！要怪，就怪这个摇摇欲坠的大周、怪这个扭曲的世道！”
力战时，他不断解释，逐渐愤怒；而她一言不发，眼中只有一团烈火，始终在烧。
复仇是世上最小单位的战争。
年迈的妇人，战意汹涌、毫不退缩，向大周的将军宣战。
“十七娘，是逼我的！”终于，他在靠近墙上时，抽出墙上长剑，阴沉着脸，趁她扑上来的间隙，刺穿她单薄的身体。
他说：“你的心太小，只放得下你那个家，我不可能为了你的家，让大周败落！你不会明白的，为这条路死多少人都没办法，好好地走吧，去陪你的阿珩。”
锐痛麻痹了头脑，冷汗津津落在鼻梁、模糊视线，十七娘盯着前方，终于挤出一句话：“我懒得和你纠缠大是大非，我只不过在和你比试，不论对错，只论输赢。当年我们的剑就没比出输赢，现在来看看吧！”
只不过，如果我赢了。
那就是你的命。
那就是所谓的狗屁的大周的命！
她盯着剑，拼尽全力跑向前，任那锐利刺破自己的血肉，她的手中短箭，趁他被她的决绝所惊吓而反应不及时，以最大的力量，刺入他的心脏，再重重拔出。
倒刺钩破血脉，喷射到两人脸上。
蒋家和怒目圆瞪，亦是毫不留情把长剑从她体内拔出，而他捂着伤口想再次刺出剑时，十七娘狠狠地抱住他，他才发现她身上臃肿地方原来竟是装着无数猛火油，而她将这些油都悉数浇在彼此身上，她的手已经握住一盏油灯。
刺啦——轰——
是红席卷热油的声音，是火烧焦皮肉的声音，是火烧得人凄厉痛呼的声音，热油流的哪里都是，火势窜得很快，根本无法抵挡。
烈火烧灼中，为了让对方死得更快，他们拼尽最后的力气彼此捅了数下，血肉模糊，鲜血横飞，此间宛如修罗地狱，血比红嫁衣还要艳烈。
十七娘的身体经历多年风霜，早已摧枯拉朽，在给出致命一击后，便也逐渐被大火吞没。
蒋家和身上的火并没有她那么多，最后是拼尽全力，从她手中夺出短箭，亦刺穿了她的咽喉。
既然想为你女儿报仇，为你的阿珩报仇，那你就和他们一样的死法吧！
剧痛中，有人来救火、有人来浇水，蒋家和身上的火已经被扑灭，心脏中喷射的血液却无法再回流，他的生命终于也滑向死亡。
他想笑出声，却笑不出来。
哈哈哈……
十七娘，你杀了我，那又如何？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你和阿珩原本不会分离的。原本周国没人在意谁杀了那北国王子，是我把你们报给了长官。只可惜，原本我想让阿珩滚到北国去死，你留在周国，我好好照顾你。
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真的会很幸福的。
结果你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要替他去北国受罪，真是恨得我牙痒痒。
所以，我看他更不顺眼，多下了些功夫，让周国牢狱好好招待招待他。我后来知道你在北国的经历，一想到你为他和猛虎缠斗、还委身那个恶心的雄库鲁，我就恨，我就想赶快带着我的士兵，踏破北国山河，报你的仇，报我的仇！
哦，对了。
你们不顾长官命令，烧粮营那次，为什么阿珩被降职，也是我通风报信的啊。我看不惯他，什么都是跑在最前面，什么看起来都是最厉害，就连你的眼中也都是他，分明他是个一开始都看不出来你是姑娘家的蠢货！
你一直很倔，很不服气，我真爱你这股劲儿。可谁让你喜欢他呢？喜欢他，你们两个只能一起受罪。
你的阿珩在周国被行刑被流放，你在北国无数次死里逃生被受辱，我真为你心痛。
虽然杀你女儿和烧死阿珩是意外，但你因为这个意外来到我身边，我还是有一些开心的。而且，我要为你踏平北国，等我把朝中这些狗官杀了，皇帝明白主战的重要性时，就是我出兵为你报仇之时。
看在这份上，能不能原谅我啊十七娘？啊哈哈哈……
……
十七娘，杀死我的那刻，你还会不会记得，那个夜晚在帐外给你披衣服安慰你的人呢？
那个叫家和的小兵——
可是那天你哭的时候，第一个出来安慰你的人呀。
十七娘！
生不能同寝，死亦能同xue。我们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