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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那……若是过继的孩子不孝呢?”元娘已经被王婆婆说服得七七八八,再问的时候,语气都犹豫起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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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那……若是过继的孩子不孝呢?”元娘已经被王婆婆说服得七七八八,再问的时候,语气都犹豫起来。

不同于上回的恐慌,这回元娘激动得战栗,城破了以后,士兵如潮水涌入,拜四处亮起的火光的福,虽是黑夜,也能瞧清许多景象。不是胡人蛮夷的小辫,入目所及是肃穆整齐的盔甲,是熟悉的禁军装束。

元娘怔怔望着,忽然笑出声,眼里浮起泪光,等不及下楼,便喊道:“是禁军,是禁军,官家、官家胜了……”

她素来伶俐,这时候也语无伦次,用力踩着楼板,木板被踩得噔噔噔,她兴奋得发抖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其他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是在起身。

阿奶则点起了灯。

不仅是元娘家中,其他人家也多是如此,百姓屋里的油灯如潮水般纷而亮起,整个汴京在烛火的映衬下,亮如白昼。

千家万户皆披衣起身,难掩激奋。

王师凯旋。

官家治下清明,商贸繁盛,即便是身无长处的普通人,都能谋一份生计,这样的好日子,谁能不想一直过下去?所有人心心念念,期盼汴京永远如此繁华安宁,即便这太平中掺杂了些软弱的糜烂。

便是路边躲在商铺屋檐下避雪,内里穿着赈济的纸衣勉强御寒,在风雪中想着自己兴许要死的无辜百姓,这时也涌起活的希冀。

官家回了汴京,朝廷法度恢复,就会有僧侣沿途捡人进福田院,到时候就有救了。

热乎乎的米汤、能御寒的屋子……

陈家院子里,王婆婆手握一盏油灯柄,风吹得灯火摇曳,照不清人影。她看见元娘,蒲扇般粗粝褐黄的大手先握住了元娘冰凉凉的小手,把它裹在衣裳里,挡去冷风。

元娘激动得手指发凉发抖,到这时候才算安定下来,理了理思绪,笑着说,“阿奶,我看了,是禁军,禁军的服饰,官家胜了,往后,汴京又能如初。”

面色冷凝的王婆婆松怔片刻,旋即,松弛耷拉的厚厚眼皮掀起,始终摇曳的火光照进她昏黄混浊的眼珠,变得浓烈炙热,裹挟着她眼中深重的恨意,比满城的火光更炽盛。

“呵,呵呵。”

王婆婆在笑,藏着一丝快慰,是要吃人的浓烈恨意将有去处的快慰。

她回身去看孙大官人,两人眼中闪烁着同样的火光,深入骨髓的灼灼恨意所孕育出的火光。

元娘离王婆婆最近,她感觉到了不对劲,她侧过头望去,目露探究。

阿奶平日虽板着面容,纵横的沟壑显出难以接近的严肃,但与今日的神情截然不同,似要将人剥皮抽筋的渗人笑意。

元娘反握住阿奶的大手,目光关切,“阿奶……”

王婆婆却不在意,她心中藏着怒火太久太久了,在此刻崭露出来,她用力地笑着,用力到眼皮都在颤,“岳王,失势了。”

她沉浸在自己偏执的喜悦中,无暇顾及其他,又或是懒得掩饰了。

察觉到王婆婆不对劲的不仅是元娘,还有陈括苍,他是最安静的,却从不叫人忽视,只是喜欢站在一侧,静静地扫视众人和周围的一切。

他将所有反应收入眼底,自己则不动声色。

知道官家进城,岳王大势已去,虽然不至于找死出去打探,但这一夜没有谁能睡好。

若是岳王得以伏诛,自然会有人奔走告之。

冬日有炭盆,为了节省柴火,常常会在上头架起水壶,喝水也方便。元娘给王婆婆倒了杯水,往里放了些蜜,一夜没睡,喝些蜜水也能降降火气。

果然,还未及天明,就有传令的兵士满城奔走,大呼,“逆贼赵肃已伏诛,残党速速归降!”

“逆贼赵肃已伏诛,残党速速归降!”

……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策马交替呼喊,在安静的夜间无比震耳。

全家人都候在堂屋,因为等得太久了,精神疲倦,几乎是昏昏欲睡,这道高亢嘹亮的嗓音打破睡意,众人皆醒,不自觉望向上首。

王婆婆面容疲倦,但眼神清明,亮得惊人,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显然,她一整夜都不曾放松,陈括苍也放下书望向阿奶,等待着她开口,想窥探出更多端倪。

听到期望的喊声,王婆婆情绪终于复归内敛,她的神色威严,辨不出喜怒,半晌,只听她道:“回屋吧。”

一语罢,众人面面相觑,皆选择听从。

家里铺里从来是王婆婆掌舵,她的自不必提,哪怕什么都不解释,众人也会听从。

大家四散开来,各回各屋,元娘也是起身往阁楼而去,但脚步犹疑,走得慢了些,快走上楼梯时停下回望,却见犀郎没有走,他似乎走到了阿奶跟前,想说什么。

元娘犹豫片刻,并未偷听,而是继续上楼。

倘若需要她知道,阿奶自然会告诉她,若不需要,她便假作不知。她信任阿奶,知道阿奶谋算在心,贸然掺和才不是明智之举。

她坚定地迈步上楼,和衣而卧,双手置于腹前,平躺着看向头上的帐子。

原本,她想叛贼诛杀后,汴京就会恢复如初,她的日子也会重归平静,但就眼下瞧着,却觉得恐怕会生出大变故。即便她没有弄清楚所有事情,但敏锐地察觉出不对。

她以为自己会很烦躁,以至难以入睡,但不知为何,却心绪平静,不知不觉闭上双眼睡着了。她甚至没有忧心,而是不禁想起了许久没见的魏观。岳王赵肃篡权夺位,魏相公不肯屈从,被罢黜,整个魏府都被看管起来,他亦是出不来,文修算是运气好的,凑巧出去,被徐家收留。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连个音信都没有。

她给他送了花椒,也不见回音,今日贼首伏诛,想来他也该得了自由,若是有心,明日或是后日,怎么也该见到他吧?

不知他是何心意。元娘入睡前迷迷怔怔的想着。

*

清晨,雀鸟支开细长爪子,走在窗沿,时不时扑扇着翅膀,站那停歇。

经过一夜,屋内炭火温暖,屋外寒冷,以至于窗角沁起水珠。

“啪!”

清脆又似无声,那水珠终究滴落在地,沉陷入石板中,宛若冰雪将消融,春日将归来的预兆,融于地面,焕发生机。

而屋檐下,许久没有出门走动的人们,竟不约而同一窝蜂涌出,换上身体面的衣裳,邻里邻居凑在一块,高声闲聊,不时传出阵阵笑声,比正旦还要热闹。

元娘睡得晚,反而浅眠,被屋檐下不停歇的说话声吵醒。

她把炭盆上支起的水壶拎起来,一夜的烘烤,水还是温热的,她将水倒入面盆架上的瓦盆里,洗漱起来。

温热的面巾敷在脸上,顿觉清醒,元娘重新拧干面巾,多敷了几次,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定然浮肿了,夜里睡得太晚,又喝了许多水,方才睁都睁不开。

她的动静太大,把鸟儿给惊走了,但底下的热闹依旧。

许久没有看见这么多邻居了,元娘伸了个懒腰,决定也下去凑凑热闹。

家里没什么人,陈括苍和孙令耀是在的,但是可以忽略,反正数年如一日,这时候必定在读书,刮风下雨都阻拦不了他。便是生辰那一日,陈括苍也不会放松。家里人也默认,这时候只当他不在家,从来不打搅。

所以元娘径直从小门走出去,方一出去,就听见窦老员外兴高采烈地边拍胸脯边大声道:“这怕什么,来我家便是,我摆上几桌,冬日里吃拨霞供正正好,恰好我家息妇命下人去新郑门采买了一桶的鱼,各个肥硕鲜美。”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着应和。

“那我可得敞开吃,这些时日吃喝都没有油水。”

“唉,许多铺子都不开了,王婆婆,你家铺子何时迎客啊,我可馋那酒糟吃食了。”

“能去几口人啊?我把家里几个哥儿都带去,老员外可别嫌我们吃得多,把我们扫出去!”

“哪能啊,都来,可着吃,既是我家做东,都要吃得畅快。”

邻里多年,哪能不知道窦家是大户,一个个都不推拒,热火朝天的闲聊起来。

欢声笑语一片。

就连于娘子,虽然不喜欢窦家,也没有在这时候呛声,只是离得远一些,不理会这边的热闹,只和其他几个娘子说话。

元娘站在墙边,看着众人都笑意盈盈,自己只是在旁边都不自觉受到感染,唇角染上笑意。

徐承儿不知何时走到她边上,一把挽住元娘的手肘,亲亲热热地说话起来。而文修跟着出来,隔着两三步,徐承儿刻意和元娘说话,故意不理会他,他也只静静站立,眼带笑意看着,圆脸笑起来更添和善。

徐承儿脾气急,文修就要好脾气些,元娘悄悄打量,只觉得两个配得很。

徐家其他人也出来了,徐家阿翁听见窦老员外说的话,素来在酒上吝啬的他,竟然擡手招揽众人注意,笑呵呵道:“我也凑个热闹,酒管够,新酿的两瓮酒,正好今日开封庆贺。”

“好!!”

“徐翁翁的酒可不输樊楼。”

……

叫好声一片,当然,有些话是恭维,但掩不住好气氛。

此间一片和乐,喜气洋洋之际,巷子外似乎有马蹄声,奈何掩在了说笑声中,当众人察觉的时候,马儿蹄子溅起的尘土已经扬到人脸上。

说笑声骤然一停,众人面面相觑,眼神戒备警惕。

策马的将士翻身下马,他看着像是奔波已久,面上尘土蒙蒙的,盔甲缝隙里藏着沙烁,刚从战场上杀人回来,气势迫人,一开口,声音虽嘶哑,却有力得叫人心头一震。

“承节郎阮奉节亲眷何在?”

此言一出,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于娘子,已经有人猜出是怎么回事,眼露怜悯。

事出突然,于娘子怎么可能立时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私心里巴不得儿子平安。

直到……

那位将士读懂众人眼神示意,径直走向于娘子,神情肃穆地相问,“敢问娘子可识得承节郎阮奉节?”

“乃为我子。”于娘子这时唇颤抖着,语气惊疑,但面上仍然维持镇定,如若平常。

将士抱拳行礼,而后递上文书,“阮承节郎忠勇无双,不惧生死,追随官家驱逐胡人,已捐躯赴国难,娘子节哀。”

于娘子不敢置信,手微微颤颤的,好半晌才将文书接过,送信的将士并不催促,对上于娘子,他语气尊重,甚至避开直视对方的眼睛。于战场杀敌,也不及望见阵亡将士亲眷严重的哀痛来得煎熬。

见于娘子接过,他又拱手深拜,行了一礼,而后翻身上马,告辞离去。

还有许多户人家要赶往。

天色尚早,得知消息,她们还来得及去铺子里采买,布置灵堂,否则便只能拖到明日,也不知该如何难受。

几乎马儿才扬蹄离去,于娘子就周身酸软,骤然失去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怔,红着眼眶,抱着文书,不知所措,喃喃道:“我儿,我儿……”

“我儿!”她的声忽而凌厉,仰头面天,双手上举,高声嘶哑痛苦。

巷子里的几个娘子上前搀扶她,却怎么也搀不起来,其他或是相熟,或是不相熟的人,几乎都不忍看到这一幕,扭过头叹息。

青年丧夫,中年丧子,何等可怜。

见惯生死的徐家阿翁倒是不曾侧头,却也叹惋可惜,“生死有命,难得圆满。”

元娘听出了徐家阿翁的言外之意,可怜阮大哥不仅年纪轻轻就死去,与窦二娘一直以来的纠葛也没能有个结果,死的人带着遗恨,活的人也永远难以释怀。

终究成了一个再也过不去的坎。

想起阮大哥温厚宽和的面容,元娘也不禁潸然泪下,他在巷子里是同辈年纪最大的一个,可从来不逞威风,对她们这些年纪小的邻里的弟弟妹妹素来宽厚,总是爱买些饴糖分发,请她们喝香饮子。

对上敬孝,对下温厚,交际广泛,好友众多,人人提起他都是夸,真真是个极好的人。

奈何,天不假年……

徐承儿比元娘更悲痛,她才是真正从小在巷子里长大的,小时候还追在阮大身后,缠着要吃糕点,告状阮小二。她毫无顾忌地哭出声来,伏在元娘肩头,元娘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给自己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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