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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宵苦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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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奕稍稍松开身前人,看着那人转过来的脸,一脸笑意:“你还没答我行不行呢?”

方归赈有点无奈:“她也真是。”

季听奕笑意盈盈:“你明明留下话,不让我来找你。可又不愿体会凡俗红尘,怕我会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方归赈此时执拗,和当日同季听奕因合欢蛊争执时颇为相似。

他道:“我不愿和不爱的人,假装出两情欢好的模样。”

季听奕嘴角含笑,眼睛也半眯着,看起来十分高兴。

他觉得方归赈好似根本没注意到,这人这句原本听上去充满冷淡的话,在特别的人听来,堪称是最好的情话。

季听奕心动间,催促道:“好冷,走吧,我们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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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别院中,月光染亮内院一角。

“箫韶瑶花”匾额高悬静立,在院光中泛着古色微光。

两人就近回到方家,下车时,季听奕打着哈欠,喊着困字,径直钻进了他之前暂住过的房间。

方归赈见他这样轻车熟路地回房,忽而有些失落,却还是与他轻道晚安。

星辰清辉,照得人间万里。

安静内室中,季听奕洗漱完,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窗下的边桌前。

他翻手从玉清境树下取出一个小酒坛,稳稳放在桌上。

他许久没喝酒,此时嗅到酒香,觉得这味道莫名浓烈,又与清冽花香层层交叠,十分诱人。

随着他的动作,浅红的桃子酒注入白玉小盏,看起来十分清雅,又带着一点甜腻。

屋内一时酒香弥漫,随着心跳,季听奕轻轻推开花窗。

他坐在窗边,一手托脸,看向窗外月色。

夜晚静谧至极,随着凉酒入口,好似回归混沌一般。

季听奕一手举起,将今日偷偷从海棠花溪中找到的那簇灵力拿出。

他那时触碰到灵力本源,终于回想起,这是一簇从何而来的灵气。

拖那树灵的福,这道青色柔光在他掌心幽幽飘荡,格外安稳。

如他没猜错的话,这应是众多上古神山中,东夷九峰其间一位山圣,所留下的片缕灵气。

同时,也正是因为这灵气应了许愿盒中的人族祈愿,才能在一棵树龄不过短短几年的海棠树中,催生出那道灵智。

灵气中浓浓哀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天家悲悯,叫季听奕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便平白生出许多不安。

据他所知,那些托生于盘古精血的山圣,早就已经尽皆消亡在苍茫历史中,不该还有任何遗留。

窗前,季听奕轻轻开口,念道:“山圣吗……”

良久后,他收手把灵气收回,继而端起酒杯,将杯中浅红送入口中。

夜色渐深,方归赈深夜无眠,从房中走出。

他原本只打算循着惯例,站在季听奕内室的门廊下看上一眼,那人有没有踹被子。

可他刚一出房,便闻见一股熟悉的清冽幽香,伴随着浅浅酒味,从院中一角传来。

方归赈神色微怔后,疑惑迈步,朝季听奕房间走去。

此时墙上花窗已然阖起,季听奕房内一片昏暗,只剩一盏昏暗小灯,连烛光都尚且不如。

房中人斜靠在床上,眼中被酒意侵染,带着片缕迷离恍惚。

方归赈蹙着眉,迈过平日止步的花廊走入房间,停在放着酒坛的边桌一旁。

他借着微弱灯光,看了看桌上盛满的小盏。

继而,他眼底微暗,转头看向床上的季听奕。

两人视线交叠,季听奕轻声问道:“我此前在这暂住,你每晚来时,不是都不曾进来吗?”

方归赈听见季听奕提起此事,双唇微微开合,却没有答话。

季听奕又道:“你那样守规矩,倒是让我发愁的很。”

方归赈顿了顿,不解问道:“为什么突然喝起酒来?”

季听奕:“心里不大舒服。”

方归赈语气快些:“是体内怨气又让你难受了吗?”

“不是。”季听奕岔开话题,提到:“这酒是我跟纪明秋要来昆仑雪水酿的,一直埋在你那棵大花树下,你不想尝尝吗?”

方归赈视线下敛,看向酒盏。

继而,他手上缓动,将酒盏拿起,举至唇边。

季听奕目中幽暗,望着那人举杯的手。

下一秒,方归赈手上蓦然一顿。

他神情微变,看向手中酒水。

这酒中清花香自是他熟悉的味道,可其中还盘踞着另一股甜腻香气。

这股甜腻十分微弱,但仍然突兀,应是季听奕方才额外加入酒中的。

方归赈:“你……”

季听奕见方归赈手上停下,便知方归赈应该是察觉到了。

他借着酒意,一边起身朝那人走去,一边颇为桀傲不恭,说道:“方归赈,你那日说你不能对我负责,所以不该对我做……我本都动容了,想成全你那套圣人礼仪。可我今日得知,你为我孤守千年……”

他行至方归赈身侧,靠近那人些许,低声道:“我突然,又不想成全你了。”

因此,他大逆不道,在这酒中,给方归赈加了那么小小一滴……能引人族动情欢好的仙草汁液。

季听奕知晓这事若被写进那流传千年的《上古记》中,他这给师尊下药的僭越之举,八成会让九州瞠目结舌,甚至赶超他弑师夺灵的大罪。

可他也知,他这一点伎俩,方归赈是能察觉出来的。

故而他此番告知,显得额外顽劣。

季听奕看着方归赈微动的喉结,问道:“裴晴说今日‘胜事难逢’,你应知这胜事难逢的上一句,是什么吧。”

方归赈轻轻转头,看向季听奕眼中笑意。

靠近间,方归赈心中左右摇摆,那些无法平衡的心动与理智互相拉扯,消磨到最后,是千年的孤寂与相思。

“胜事难逢”的上一句——

方归赈开口答。

“是‘良辰苦短’。”

月色透过花窗,与灯光暧昧交融,季听奕勾唇轻笑。

他问:“喝吗?玉清?”

季听奕眼中轻笑与爱恋,如同人间春日桃夭。

方归赈注视着眼前人的脸,将杯子递至嘴边。

方归赈本以为,以他至高之尊,世上已无何事,还需他费力参破。

可直至此时,他却好像才终于明白,他的整颗心皆被爱欲纠缠,他越是拒绝,就越是无法抵抗。

而他与眼前人命定的结局若越是残酷,他便越是想沉浸在此时的缠绵之中。

方归赈注视着季听奕的脸,眼中一片旧时疏阔。

他轻轻仰头,将那杯他明明觉出异样的酒,尽数送入口中。

凉酒入喉,刹那蔓出灼灼热意。

下一秒,方归赈放下酒杯,拉过季听奕的手。

他一手扣住季听奕的后颈,双唇相触间,酒香灭顶缠绕。

动情之中,方归赈犹记当年玉清深夜。

他曾因拉住眼前人的瞬间情难自禁,故而站在屋外廊下,整夜静默出神。

他本想清醒,却未曾料到,会在这千年岁月之后,自甘走进一场彻醉不休。

季听奕的浅笑声,隐没在濡湿的深吻细响中,叫人听不真切。

方归赈吻住季听奕的笑意,直至难舍难分。

思慕之情与皮肤上的万千触碰交错,将往事如烟尘一般,从纷乱的脑中剔除,直至只剩一同高热的体温、与无法抗拒的欲念。

床幔晃动间,方归赈望着季听奕锁骨上深红色的小痣,眼中深爱入骨。

玉清境花树轻晃,枝叶交错间,软嫩花瓣翩翩飞舞,落英缤纷。

仙境千年花朝月夜,难得与人间之景重叠。

方归赈微微俯身,吻上那片炽热。

良宵苦短,胜事难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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