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化解人也沦陷(2/2)
小丫头趁机往嘴里塞糖葫芦。
郭芙蓉揪着书生衣领狂晃:“说!是不是贴给哪个小妖精了!”
蓝衣姑娘蹲在井边默默洗衣,搓衣声越来越响。
我缩回房数铜板。
窗外飘来厨子哼曲儿的声音,锅铲刮铁锅的动静听得人牙酸。
这地方不能待。
每刻钟都在折寿。
正盘算从哪扇窗遁走,房门砰地被撞开。
郭芙蓉旋风般冲进来拽我:“高人!非得你出马了!”
前堂竟摆开三堂会审的架势。
书生面前摊着七八本烂账,跑堂的指尖转着骰子,黑脸壮汉攥着半块砖。
“查账!”老板娘拍案,“今日非得揪出蛀虫!”
我盯着账本上狗爬的字迹,头昏眼花。
米油盐醋的数目纠缠成团,中间还夹着“郭芙蓉砸碎碗两个”“莫小贝赊糖人五文”之类的批注。
跑堂的忽然嗤笑:“昨夜子时谁往西街当了鎏金簪?”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蓝衣姑娘。
祝无双绞着衣角声若蚊蝇:“...替小郭姐姐赎玉佩。”
郭芙蓉跳起来:“好你个白展堂!竟盯梢到姑奶奶头上了!”
混乱中书生突然捂住胸口倒下去。
全员扑上去掐人中灌热水,我趁机溜向灶房。
蒸笼里躺着两个白馍。
刚咬一口,后领被人拎起。
厨子阴恻恻的脸悬在头顶:“偷食?”
我噎得直呛咳,灶台后突然钻出小丫头:“大嘴叔叔!你藏私房钱的瓦罐叫我砸啦!”
壮汉惨叫一声扑过去,我趁机挣脱。
逃回房时发现床榻被挪了位。
掀开褥子,三枚铜板不翼而飞。
窗外传来跑堂的哼小调的声音,词听着耳熟:“河西来的小娘子呀,袜底藏银三两钱...”
我瘫在床板望房梁。
横梁上刻着歪扭字迹——“吕秀才到此一游”。
最底下还有行小字:“祝无双洗衣三日”。
暮色渐沉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蓝衣姑娘端着烛台站在外面,掌心躺着我的铜板:“小郭姐姐闹着玩,莫往心里去。”
我盯着她袖口的墨点:“账房那位...”
“师兄咳疾是旧恙。”她垂眸,“每回理不清账目就要犯的。”
远处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
郭芙蓉的怒骂穿透夜幕:“白展堂!再往我妆盒里塞蛤蟆就剁了你爪子!”
跑堂的嬉笑回应:“替天行道!免得某些人半夜翻墙会情郎!”
烛火摇曳里,祝无双忽然轻笑:“其实...大家待我极好的。”
她指尖拂过门框上深浅不一的刻痕:“三年前饥荒,是掌柜的捡我回店。”
“大嘴哥哥偷藏馒头给我,小郭姐姐帮我打跑地痞,白大哥教我认防身术...”
窗外飘来书生抑扬顿挫的诵诗声,夹杂着厨子剁肉的动静。
次日我蹲在井边洗衣。
郭芙蓉甩着辫子路过:“哟!高人改行当杂役了?”
跑堂的从屋顶探脑袋:“河西娘子洗衣板抡得挺溜啊!”
书生抱着账本经过,突然驻足吟诵:“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黑脸壮汉扛着米袋打断:“酸什么酸!搭把手!”
我拧干最后一件衣裳。
盆底沉着枚眼熟的铜板。
抬头看见蓝衣姑娘在晾衣绳那头抿嘴笑。
午后天阴下来。
全员聚在前堂包饺子。
书生馅料抹了满脸,跑堂的把面团捏成兔子,黑脸壮汉偷舔馅勺被郭芙蓉追打。
老板娘忽然叹气:“轻侯啊,西街当铺的账...”
书生猛拍大腿:“想起来了!上月掌柜的您支了五钱银子买胭脂!”
满堂死寂。
嗑瓜子的跑堂的僵住,举着擀面杖的郭芙蓉定在半空。
老板娘缓缓起身,脸上堆笑:“展堂啊,今儿饺子馅咸不咸?”
跑堂的蹿向门口:“那什么!我瞅瞅酱缸!”
小丫头突然举起糖葫芦棍:“招!昨晚谁往我枕下塞了死耗子!”
黑脸壮汉抱头鼠窜:“莫小贝!爷爷给你买新弹弓!”
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众人挤在廊下看院中积水。
跑堂的忽然撞了下书生:“诶,给无双那诗后半截呢?”
郭芙蓉冷笑:“敢念出来耳朵拧掉!”
蓝衣姑娘低头绞衣带,耳根红透。
我摸出那枚铜板。
弹进院心水洼。
涟漪荡开时,厨子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笼咆哮:“开饭!谁偷吃剁爪子!”
后来我趁夜溜出客栈。
怀里多了双蓝衣姑娘塞的布袜,袜筒里藏着三枚铜板。
青石板路被雨浸得油亮,映着客栈两盏破灯笼,活像醉汉惺忪的睡眼。
走出半条街,忽听屋顶瓦响。
跑堂的蹲在飞檐上抛接石子:“河西娘子,下回接活记得避着点赌坊。”
我攥紧铜板没回头。
巷尾老烟枪的星火明明灭灭,像给这鬼地方打的烙印。
城门口贴着泛黄的悬赏令。
画着我半年前收拾烂摊子时留下的侧影。
赏金够买三十笼饺子。
把铜板撒进乞丐的破碗。
身后飘来油醋巷的喧嚣——“吕轻侯!老娘的胭脂钱你也敢记账!”
“芙妹冷静!小生愿肉偿...”
“呸!姑奶奶撕了你这穷酸!”
我踢飞脚边石子。
他娘的。
这见鬼的七侠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