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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京城信,把我困死在同福客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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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侠镇这鬼地方像一泡馊掉的粥,黏糊糊糊在天地间。

青石板路被马蹄和时光踹得坑坑洼洼,积水映着灰蒙蒙的天,活像一堆瞎眼的瞳孔。

空气味儿更绝,一股子熟过头的肉包子味搅和着马粪、尘土,还有点儿……什么玩意儿烧糊了的焦臭。

就眼前这栋二层小楼,歪歪斜斜杵在那儿,招牌上的漆皮翘得能刮下来当刀片使。

门开着,里头透出点昏黄的光,还有一阵阵忽高忽低的吵嚷声飘出来,像一群喝醉的苍蝇在开他娘的联谊会。

我,赵小乙,是个驿卒。

说白了,就是跑腿送信的。

这活儿能把人跑成一副骨头架子,还得镶上两颗浑浊的眼珠。

今儿个怀里揣着封烫金边的公文,指名要交给这儿一个叫佟湘玉的娘们儿。

操蛋的是,这信捏在手里感觉不对劲,沉甸甸甸,不像寻常纸张,倒像塞了块小铁片。

我抬脚迈过门槛,没推门,门本来就他妈敞着。

里头的光景差点让我把昨夜的隔夜饭呕出来。

厅堂里,几张破桌子边围着一圈奇形怪状的人。

一个穿着绸衫、额头上能榨出二两油的中年汉子,正唾沫横飞地拍着桌子:“额说老白!你这账算得不对!上月赊的酒钱,利滚利,该是这个数!”他手指头戳着桌上摊开的一本烂账簿,几乎要捅穿。

被叫做老白的那位,倚在柜台边,手里捏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个酒壶,眼皮都懒得抬:“佟掌柜,您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可上上月您家屋顶漏雨,是不是我冒雨上去拾掇的?工钱怎么不算?”

另一边,一个穿着短打、眼神亮得吓人的姑娘,叉着腰,对着一个穿着长衫、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吼:“吕轻侯!哦不,吕秀才!你说!昨儿是不是你又把抹布跟我的束胸带洗混了?!”她嗓门尖利,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那吕秀才脸涨得通红,嘴张合了几下,没吐出半个字,最后挤出一句:“芙……芙妹,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视你个头!”那姑娘——看来就是郭芙蓉了——更来气了。

角落里,一个胖厨子拎着把油腻腻的勺子,愁眉苦脸地对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抱怨:“小贝啊,你说这反……反什么物质高汤,它咋就勾不起芡呢?”

那小女孩,莫小贝,老气横秋地叹口气:“大嘴叔叔,都跟你说啦,心境!要心怀宇宙!你老惦记着东街张寡妇家的烧饼,这汤能好喝才怪!”

还有个清秀姑娘,安静地坐在窗边穿针引线,偶尔瞟一眼吵吵嚷嚷的众人,轻轻叹口气,低低唤一声:“师兄……”这大概是祝无双,叫的该是白展堂。

而我,就站在门口,像根被雷劈过的木头桩子。

这他娘的是客栈?这分明是个人间菜市场,还是那种专门处理报废情绪的。

“喂!那个谁!住店还是打尖?”柜台后的白展堂终于注意到了我,扬了扬下巴。

他眼神里带着点警惕,还有种……怎么说呢,像是见多了我这种一脸霉相的不速之客。

我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点,掏出怀里那封怪信:“送信。给佟湘玉,佟掌柜。”

一瞬间,整个客栈好像被施了定身法。

拍桌子的不动了,吵架的熄火了,研究高汤的也愣住了。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全聚焦在我手上那封信上。

佟湘玉,那个拍桌子的中年……哦不,女掌柜,脸上的肥肉(或者该叫富态?)抖动了一下,挤出一个算不上热情的笑容:“哎呦,送信的?额就是佟湘玉。这信……哪儿来的?”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把信递过去。

她接过,手指触到信封时,明显顿了一下,那沉甸甸的感觉让她眉毛跳了跳。

“谁……谁送来的?”她问,声音有点发紧。

“驿丞交代的,说是……京城来的。”我照实说,心里却嘀咕,京城来的信,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还夹带私货?

佟湘玉捏着信,没立刻拆,眼神飘忽地扫过众人。

老白不知何时站直了身子,抹布搭在肩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

郭芙蓉和吕秀才也忘了吵架,互相看了一眼。

李大嘴挠着他的大脑袋。

莫小贝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

连窗边的祝无双也停下了手里的针线。

这气氛,不对劲。

非常他娘的不对劲。

佟湘玉干笑两声:“那个……展堂啊,带这位……驿卒兄弟去那边坐下,倒碗水喝。额……额去后面看看信。”

说完,她捏着信,像捏着个烫手山芋,转身就要往后院溜。

“掌柜的!”白展堂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急,“啥信啊这么要紧?还得背人看?该不会是……你那个远方表叔又找你借钱吧?”

佟湘玉身子一僵,回头瞪了老白一眼:“胡说啥呢!额……额是去看看后厨的汤!”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封被佟湘玉紧紧攥在手里的信,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没错,就是动了一下,像个活物在挣扎。

然后,刺啦一声,信封一角竟然裂开,一道刺眼的金光从里面迸射出来,伴随着一阵细微但尖锐的、类似金属刮擦的嗡鸣声!

“哎呀妈呀!”佟湘玉吓得手一抖,信掉在了地上。

那信落地的瞬间,金光更盛,嗡鸣声也变大,整个信封开始剧烈颤抖,好像里面关了个想要破壳而出的怪物。

所有人都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地上那封作妖的信。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李大嘴往后缩了缩,勺子挡在胸前。

郭芙蓉倒是胆大,凑近一步,狐疑地打量着:“咦?这信成精了?还是里面装了只金壳蟋蟀?”

吕秀才皱着眉头,眼神放空,结结巴巴地分析:“按……按《山海经》所述,异物显形,必有征兆……此光灼灼,其声铮铮,莫非是……是……”

“是个屁!”白展堂一个箭步挡在佟湘玉身前,眼神锐利地盯着那封信,“掌柜的,这信邪门,离远点!”

莫小贝却兴奋地拍手:“哇!金光闪闪!会不会是宝藏图?”

祝无双也站起身,手里捏着针,紧张地看着。

我他妈的也懵了。

送信送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信自己会发光还会叫的。

这七侠镇,这同福客栈,果然名不虚传——专产幺蛾子!

那信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金光闪烁不定,嗡鸣声变得刺耳。

突然,信封彻底撕裂,一个扁平的、金色的、刻满奇怪花纹的小铁片从里面滑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金光和嗡鸣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客栈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盯着地上那个小铁片。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反射着昏暗的光线,上面的花纹复杂而诡异。

白展堂小心翼翼地用脚尖碰了碰铁片,没反应。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掌柜的……这花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佟湘玉脸色铁青,声音发颤:“在……在哪儿?”

白展堂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佟湘玉,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好像……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宫……宫里?”佟湘玉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被旁边的郭芙蓉扶住。

吕秀才倒吸一口凉气:“大内?禁宫?难道这信是……”

李大嘴一脸茫然:“宫里?宫里的信使也吃咱们这儿的麻辣鱼鳞不成?”

莫小贝眨着眼:“白大哥,宫里的人为啥给佟湘玉送个铁片片?是免死金牌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宫里?这小小的同福客栈,怎么跟宫里扯上关系了?还用的是这种诡异的方式?

我他妈就是个送信的,可别卷进什么杀头掉脑袋的破事里!

佟湘玉猛地抓住白展堂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展堂!额滴神呀!是不是……是不是那边……找来了?”

白展堂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冷静,但眉头也锁得紧紧的:“别慌,掌柜的。说不定……是误会。”

但他自己的声音也透着一丝不确定。

郭芙蓉看着这俩人打哑谜,不耐烦了:“哎呀!什么宫里宫外的!不就是个铁片片吗?瞧把你们吓的!让我看看!”说着就要弯腰去捡。

“别动!”白展堂和佟湘玉同时喝道。

郭芙蓉的手僵在半空。

吕秀才赶紧把她拉回来:“小郭!不可造次!此物来历不明,吉凶未卜,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计议个屁!”郭芙蓉甩开他,“这玩意儿差点晃瞎我的眼,我倒要看看它是个什么妖怪!”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祝无双,轻轻“咦”了一声,指着那个铁片:“师兄,你们看,那花纹……好像在动?”

众人闻言,又齐刷刷看向地面。

果然,那铁片上的花纹,似乎……真的在极其缓慢地移动、扭曲,像是有生命的脉络在微微搏动。

虽然变化细微,但在这种死寂的氛围下,显得格外瘆人。

白展堂脸色更难看了,他慢慢站起身,把佟湘玉往后挡了挡,眼神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警惕:“这位……驿卒兄弟。这信,你接手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交代过什么?”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摇头:“没……没有啊。就是驿丞给的,说送到同福客栈,交给佟掌柜,别的啥也没说。”

我心里骂娘,早知道这信这么邪门,给双倍脚钱我也不接这趟活儿!

“这就奇了怪了……”白展堂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宫里的东西,用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送过来……还他妈会动……”

佟湘玉带着哭音:“展堂,额害怕……是不是额爹……”

“掌柜的!”白展堂打断她,使了个眼色,“先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是有人恶作剧?”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李大嘴凑过来,小声道:“老白,要不……拿去让对面东街那个算命的老瞎子瞧瞧?他不是号称能通阴阳吗?”

“通你个头!”白展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老瞎子上次还说你有帝王之相呢!你倒是当个皇帝给我看看?”

李大嘴讪讪地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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