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京城信,把我困死在同福客栈(2/2)
莫小贝却兴奋地扯了扯白展堂的衣角:“白大哥!会不会是啥藏宝图的钥匙?就像戏文里演的!咱们要发财啦?”
“发棺材还差不多!”佟湘玉带着哭腔骂了一句。
我看着这一屋子乱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溜!赶紧溜!
这浑水太深,不是我这个小驿卒能蹚的。
钱没赚几个,再把命搭进去,太不值当了!
我悄悄往后挪了挪脚步,干笑道:“那个……佟掌柜,信……信我已经送到了,没……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哈?”说完,转身就想往外溜。
“站住!”
白展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身子一僵,定在原地,心里叫苦不迭。
操!果然被沾上了!
白展堂走到我面前,脸上没了之前的懒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江湖人的精明和压迫感:“兄弟,对不住啊。这事儿没弄清楚之前,恐怕……还得委屈你在店里歇会儿。”
“为……为什么?”我试图挣扎,“我就是个送信的!”
“就因为你是个送信的。”白展堂皮笑肉不笑,“这信是你送来的,现在出了这么档子怪事,你总得等我们搞明白了再走吧?万一……这铁片片待会又活了,或者里面蹦出个妖精,我们找谁问去?”
郭芙蓉也叉腰堵在门口,虽然眼里还有点好奇,但立场很坚定:“就是!想跑?没门儿!这事儿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吕秀才在一旁点头附和:“然也!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兄台还是暂且留步,以策万全。”之乎者也得让人头疼。
李大嘴挥了挥勺子:“留下!等我研究明白这铁片片能不能入菜!”
莫小贝笑嘻嘻地:“驿卒哥哥,别怕嘛,说不定真好玩呢!”
祝无双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针线筐往旁边挪了挪,那意思很明显:门在那儿,但你过不去。
我看着这一圈人,心里瓦凉瓦凉的。
完了,上了贼船了。
不,是掉进贼窝了!
我他妈的招谁惹谁了?
佟湘玉这会儿也缓过点神,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换上一副客栈掌柜的职业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哎呦,这位驿卒兄弟,你看……这事儿闹的。展堂说得对,你就先住下,房钱饭钱都好说!等额们把这……这铁疙瘩弄明白喽,一定重重谢你!”
谢我?我看是卸我才对吧!
我心里吐槽,但形势比人强,只好哭丧着脸:“那……那好吧。不过我声明啊,这信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个跑腿的!”
“知道知道!”佟湘玉连连点头,然后指挥道,“展堂,先把这个……这个圣物请到后面去,用红布包起来!小郭,秀才,你们去把门口守好了,别让闲杂人等进来!大嘴,去做几个好菜,给这位……怎么称呼?”
“赵小乙。”我有气无力地答。
“哦,给小乙兄弟压压惊!小贝,一边玩去!无双,照看着点!”佟湘玉一番安排,倒是恢复了点掌柜的风范,虽然手指头还在微微发抖。
白展堂小心翼翼地用抹布垫着手,捡起那个还在微微搏动花纹的铁片,像捧了个祖宗牌位似的往后院走。
佟湘玉赶紧跟了上去。
郭芙蓉和吕秀才互相看了一眼,不情不愿地挪到门口,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
李大嘴嘟囔着“这玩意儿能炖汤吗”,钻进了厨房。
莫小贝冲我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祝无双则继续坐下穿针引线,但眼神不时瞟向后院。
我被晾在厅堂中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空气中还残留着刚才的紧张和诡异。
我找了个角落的凳子坐下,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操他妈的七侠镇!操他妈的同福客栈!老子这次要是能全须全尾地出去,以后绕着这鬼地方走!不,绕着整个七侠县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客栈里异常安静,只有后院里偶尔传来佟湘玉和白展堂压低声音的争执,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肯定跟那铁片有关。
郭芙蓉和吕秀才在门口也是大眼瞪小眼,没了平时的吵闹。
李大嘴端出来几盘菜,摆在桌上,招呼我:“喂,送信的,吃饭了!”
我看着那油汪汪的炒青菜和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肉,一点胃口都没有。
“放心,没下毒!”李大嘴撇了撇嘴,“就是手艺潮了点。”
我勉强扒拉了两口,味同嚼蜡。
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佟湘玉一声压抑的惊呼,接着是白展堂急促的说话声。
门口郭芙蓉和吕秀才立刻竖起耳朵。
连祝无双也放下了针线。
我也紧张起来,伸着脖子往后院方向看。
帘子一掀,白展堂先走了出来,脸色凝重。
后面跟着佟湘玉,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但表情却有点奇怪,混杂着恐惧、犹豫,还有一丝……决绝?
“掌柜的,咋样了?”郭芙蓉迫不及待地问。
佟湘玉没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厅堂中央,看了看我们几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额决定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
“额要上京!”佟湘玉一字一顿地说。
“上京?!”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掌柜的!你疯啦!”白展堂第一个反对,“京城那地方是咱们能去的吗?万一……”
“没有万一!”佟湘玉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坚定,“这铁片片……这信……就是冲着额来的!额躲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躲过去!额不能再连累客栈,连累大家了!额要上京,去找额爹问个清楚!”
“你爹?”郭芙蓉好奇地问,“佟掌柜,你爹不是在汉中开镖局吗?怎么又跟京城扯上关系了?”
佟湘玉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额……额爹他……哎呀,你们别问了!反正额必须去!”
白展堂眉头紧锁:“掌柜的,就算要去,也不能你一个人去!这路上危险重重……”
“额跟你一起去!”郭芙蓉立刻跳出来,一脸兴奋,“京城哎!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吕秀才赶紧拉住她:“小郭!京城乃是非之地,人心叵测,况且路途遥远……”
“怕什么!”郭芙蓉甩开他,“本女侠武功盖世,正好去京城行侠仗义!”
李大嘴也凑热闹:“掌柜的,带上我呗!我去京城学学新菜式!”
莫小贝蹦着高:“我也去我也去!京城肯定有好玩的!”
祝无双担忧地看着佟湘玉:“掌柜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厅堂里顿时又吵成一团。
我缩在角落,心里盘算着:他们要上京?那我是不是可以趁机开溜了?
就在这时,佟湘玉的目光突然落在我身上,看得我心里一毛。
“小乙兄弟……”佟湘玉脸上又堆起那种假笑,“额看你脚力不错,又是驿卒,对路途肯定熟悉……要不,你陪额们走一趟京城?额付你工钱!双倍!不,三倍!”
我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操!怕什么来什么!
“不行!”我脱口而出,“我就是个送信的,京城那么远,我……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
“你刚才不还说自己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吗?”白展堂冷冷地戳穿我。
我:“……”
佟湘玉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泪说来就来:“小乙兄弟啊!你就行行好!帮帮额!你看额一个弱女子,上京路途遥远,多危险啊!你要是不帮忙,额……额就只好把这铁片片塞回你怀里,说是你带来的祸害!”
我看着她“弱女子”的身板,以及那堪比讹诈的语气,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他妈是同福客栈?这简直是黑店!还是绑票的那种!
“我……我真不行……”我试图做最后挣扎。
“小乙哥哥……”莫小贝不知何时跑到我身边,扯着我的衣角,眨着大眼睛,“你就答应嘛,路上我给你讲故事!”
郭芙蓉也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怎么?怕了?还是个男人不是?”
吕秀才摇头晃脑:“君子有成人之美……”
李大嘴挥着勺子:“不去就是不给我们同福客栈面子!”
祝无双也柔声劝道:“赵大哥,掌柜的她……确实不易。”
我被他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白展堂虽然没说话,但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柜台,那意思很明显:你敢说不试试?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黑,七侠镇的灯火像鬼火一样闪烁。
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接了这一趟信。
现在好了,信送出了个烫手山芋,自己还被扣下当壮丁,要陪着这群活宝上京去闯那龙潭虎穴。
我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
心里把满天神佛连同这客栈里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之后,我认命地耷拉下肩膀,有气无力地说:“……行吧。”
佟湘玉立刻破涕为笑:“太好啦!就这么说定了!展堂,去给小乙兄弟准备间上房!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上房?我看是牢房还差不多。
那一夜,我躺在同福客栈所谓的“上房”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隐约传来佟湘玉和白展堂还在低声商量着什么,楼下李大嘴的呼噜声震天响,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我他妈的一个人生指南针永远指向“混吃等死”的驿卒,怎么就一脚踩进这么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里了?
京城,宫里,会动的铁片,佟湘玉那语焉不详的爹……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要倒大霉的晦气。
还有那个铁片……它现在是不是还在后院,用红布包着?
那花纹,到底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
我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家客栈,盯着我。
这趟京城之行,怕是要把我这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小命,彻底交代在路上了。
操!这都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