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流水翻三番的西域奇术（2/2）
就在此时，吕秀才抱着一摞“秘籍”冲过来，眼镜歪在一边，语气急切：“李兄！我想通了！与其卖秘籍，不如办‘科举冲刺班’！七侠镇多少学子苦无门路，此乃刚需啊！”
佟湘玉的声音从头顶飘来，语气嘲讽：“刚需？刚需能当饭吃？额看你是刚睡醒！”
我抬头，看见她倚在二楼栏杆上，月光给她的绛紫裙褂镶了道冷边，她没看我，望着远处怡红楼的灯火，慢悠悠道：“李奋斗，你那些花样，额早就看明白咧。不就是想让人多来、多花银子嘛。可同福客栈能活到今天，靠的不是花样。”
“那靠啥？”
“靠人。”她终于看我，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展堂的腿脚，秀才的酸文，大嘴的瞎琢磨，小郭的莽撞，无双的实诚，还有小贝的调皮……凑在一起，才是同福。你非要给活人套上数据的笼头，能不炸营吗？”
我愣住，脑子里那些漏斗模型、转化路径、A\/b测试，碎成一地渣滓。
第二天，我撤了所有“套餐”。
让吕秀才在门口免费讲《论语》，郭芙蓉教女子防身术，李大嘴正常做菜，只是每份多加一勺肉，白展堂不用发传单，专心跑堂。
我还把笔记本电脑当了，换钱赔了医馆和娄知县的汤药费。
客栈渐渐恢复原样，没有发光汤，没有秘籍，只有熟悉的吵闹和烟火气。
一个月后，业绩……居然真他娘的回暖了，熟客们回来了，说还是这儿踏实，怡红楼的“仙子套餐”因价格太高，没人续费，黄了。
尾声：
我坐在屋顶上，看着七侠镇的星星，这里没wiFi，没ppt，但有活人喘气儿。
白展堂悄无声息地落在我旁边，递过一壶酒，语气轻松：“想通啦？”
“通不通的，就这么着吧。”我灌了口酒，辣得直咧嘴，语气感慨，“也许我该学的不是怎么管理客栈，是咋当个人。”
老白嘿嘿一乐，抢过酒壶：“那你可找对地方了。这儿别的不多，就活人管够。”
楼下，佟湘玉的算盘声，郭芙蓉和吕秀才的斗嘴声，李大嘴的炒菜声，莫小贝抢糖葫芦的尖叫声，混成一片，吵得要命，也踏实得要命。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节奏，只是空气里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我不再抱着那台黑屏的电脑画流程图，而是学着用眼睛看，用耳朵听。
佟湘玉的算盘珠子响得比以前急，我知道那是月底在催债；郭芙蓉和吕秀才斗嘴时开始夹杂着“用户痛点”、“场景化”之类的词儿，虽然用得驴唇不对马嘴；就连李大嘴研究新菜时，也会挠着脑袋嘟囔：“这玩意儿……有没有‘复购率’？”
我发现，我那些花里胡哨的概念虽然偃旗息鼓，但某些种子，却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古老的土壤里发了芽。
这天下午，客栈打烊早，众人围坐在大堂。
佟湘玉捧着账本，眉头拧成了麻花，语气烦躁：“这个月流水是涨了点，可对面怡红楼搞了个‘西域舞姬’，又把客人勾走不少！额滴神呀，这还没完没了咧！”
白展堂一边用抹布擦着桌子，一边滑步过来，语气提议：“掌柜的，要不……我今晚去她们后院，给她们水缸里下点巴豆？”
“下什么巴豆！”佟湘玉一水烟杆敲在他手背上，语气严肃，“咱现在是正规经营！要讲究……讲究那个……李奋斗，那个词儿叫啥来着？”
“品牌价值。”我下意识接口。
“对！品牌价值！”佟湘玉一拍大腿，语气坚定，“咱不能老用歪招！得用阳谋！”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语气认真：“掌柜的，依小生之见，怡红楼虽以声色娱人，终非正道。我同福客栈，当以文化立身！不若我们开办一个‘七侠镇百家讲坛’，由我主讲《论语》心得，必然能吸引众多学子文人……”
郭芙蓉翻了个鬼脸，语气不屑：“得了吧秀才，你讲《论语》能讲出肉包子吗？要我说，还是得靠实力！咱们搞个‘武林新秀挑战赛’，谁能接我十招‘排山倒海’，免单一个月！保证江湖好汉蜂拥而至！”
莫小贝啃着新买的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要我说，还不如多发点优惠券呢，就像上回奋斗哥弄的那个……”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我听着听着，心里那个沉寂已久的产品经理灵魂，又隐隐躁动起来，但这次，我没急着画大饼，我看向一直安静坐在角落，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祝无双。
“无双，你在画什么？”
祝无双抬起头，脸微微泛红，用脚尖轻轻抹掉地上的痕迹，语气腼腆：“没……没什么，师兄。我就是瞎想。”
在我鼓励的目光下，她才小声说：“我在想……咱们客栈的客人，跑堂的、赶路的、做小买卖的居多。秀才哥的《论语》虽好，他们可能听不进去。郭姐姐的武功也厉害，但寻常百姓不敢试。我在想……咱们能不能教点更实用的？”
“实用的？”众人好奇地凑过来。
“比如……教人怎么认路牌，免得被车马店坑钱；教人怎么算账，免得买卖吃亏；甚至……教人怎么给家里人写封信？”无双越说声音越小，“我看好多客人，想给家里捎句话都难……”
大堂里安静了一瞬。
“好！”佟湘玉猛地站起来，眼睛发亮，语气赞同，“这个好！认字、算账、写信！这才是刚需！比啥量子佛跳墙实在多了！”
吕秀才也激动了，语气兴奋：“妙啊！此乃教化之功！可命名为‘同福扫盲夜校’！教材由我来编！”
郭芙蓉摩拳擦掌，语气雀跃：“我负责维持课堂纪律！谁不好好听讲，我就让他体验一下‘知识的力量’！”
白展堂嘿嘿一笑，语气得意：“那我就在门口放风，防止怡红楼的人来捣乱。”
我看着这群瞬间找到新目标而兴奋不已的人，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没有复杂的商业模式，没有唬人的互联网黑话，只是一个最朴素的需求，和一群愿意为之努力的人。
“这事儿，能成。”我缓缓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我们得换个思路。不能叫‘扫盲夜校’，听着太苦了。咱们叫它‘七侠镇百姓生活技能提升营’。”
“技能提升营？”佟湘玉琢磨着，语气认可，“听着是挺提气！”
“对。”我走到大堂中央，感觉思路从未如此清晰，“秀才，你的教材不能是《论语》，得是《日常识字三百句》和《打算盘速成》。芙蓉，你别想着动用武力，你得当助教，鼓励他们。展堂，你也别光放风，你去街上拉客……不，是邀请，邀请那些做小买卖的、赶车的来听听，就说学了能多挣钱。”
我看向无双，笑了笑：“无双心思最细，她来当主讲老师最合适。”
无双的脸一下子红了，连连摆手，语气慌张：“我不行的，我……”
“你行。”佟湘玉一拍她肩膀，语气肯定，“就你了！额看谁敢说不行！”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的日子，同福客栈再次忙碌起来，但这次的忙，带着一种扎实的热乎气。
吕秀才熬夜编写通俗易懂的教材，郭芙蓉破天荒地开始练习耐心说话，白展堂走街串巷，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目标“客户”。
李大嘴负责准备课间小点心，美其名曰“提升学习体验”。
莫小贝也自封为“纪律委员”，虽然主要目的是偷吃点心和吓唬不听话的“学生”。
而祝无双，这个平时默默付出的姑娘，展现出了惊人的细致和耐心，她反复演练课程，拉着我当第一个学生，一遍遍地问：“师兄，这样讲他们能听懂吗？”“这个词会不会太难了？”
开课那天晚上，来的人比预想的还多，有卖炊饼的王老汉，有拉车的张大哥，还有几个在街上摆摊的妇人，他们有些拘谨地坐在摆满长凳的大堂里，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些许惶恐。
当无双站在前面，用最温和的声音开始讲解第一个字时，整个客栈安静得出奇，烛光映着她的侧脸，和她在地上用树枝画出的那个简单的“人”字。
没有ppt，没有数据看板，但我仿佛能看到，一种名为“价值”的东西，正在这里静静流淌，它可能无法立刻让流水翻三番，但它让王老汉能看懂路牌不再走错路，让张大哥能算清一天挣了多少钱，让那些妇人能笨拙地写下对远方亲人的思念。
课程结束后，王老汉激动地握着佟湘玉的手，语气感激：“佟掌柜，你们这可是积了大德了！下回课，我还来！”
佟湘玉笑得见牙不见眼，偷偷跟我比划，语气得意：“看见没？这才叫细水长流！比你那量子佛跳墙管用多了！”
我蹲在客栈门口，看着学员们带着收获的喜悦散去。
白展堂溜达过来，递给我一个刚出笼的肉包子，语气调侃：“咋样，产品经理？这回的方案，落地效果还行？”
我咬了口包子，肉汁鲜美，是实实在在的满足感，笑着说：“还行。就是迭代速度慢了点。”
“慢点好。”老白也蹲下来，看着天上的月亮，语气感慨，“好东西，都怕快。”
楼下，传来吕秀才和郭芙蓉争论下一个该教“买”字还是“卖”字的声音，夹杂着莫小贝抢点心的尖叫和佟湘玉拨算盘的脆响。
吵吵嚷嚷，烟火人间。
我知道，我大概永远也修不好那台电脑，回不去那个充斥着KpI和ppt的世界了。
但是在这里，我好像终于学会了，怎么做一款叫“生活”的产品，以及，怎么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