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寒冬日里的暖语与家的模样（1/2）

2015年12月的北风，像是带着棱角的冰碴子，砸在化工厂米白色的防腐墙面上，发出“簌簌”的响。林阳站在行政办公楼的走廊里，指尖捏着手机，屏幕上那条银行到账短信，他来来回回翻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您尾号6218账户12月15日10:23入账工资4287.5元，余额4569.8元”。

4287块五毛。

他盯着这个数字，喉咙发紧。距离上个月发工资，已经过去了整整45天，比约定的发薪日晚了半个多月。公司效益不好，整个行政后勤部门都知道——仓库里的劳保口罩只够发两周，办公区的打印机墨盒换了三次都没批下来，连小李采购的打印纸都从A4变成了更薄的再生纸。可再难，工资也不是白拿的，他上个月天天加班改4S管理细则，周末去车间帮忙整理防护用品台账，连晓雯的产检都没能陪她去，到头来，拿到手的钱却比上个月少了一大截。

“林哥，你查工资了没？我被扣了200，说是上次文件的罚款，心疼死我了。”走廊尽头传来小李的声音，他手里攥着手机，脸上满是心疼，“我问张姐了，她扣了500，说是报销单和考勤表各算一份，你呢？你上次文件多，没扣太多吧？”

林阳的指尖微微发颤，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没多少。”

小李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还在絮絮叨叨：“还好老王扣得少，就100，他就一份库存表。你说董事长也太狠了，本来工资就晚发，还扣这么多，我这个月房租都快凑不齐了。”

200、500、100……林阳脑子里反复蹦着这些数字，再对比自己工资里少的那900多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他上次堆在桌上的文件，确实比别人多——4S细则修订稿、9001体系草案、三份采购标书，一共五份，按一份100算，顶多扣500，怎么会扣900多？他想去找财务部问，可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财务部的刘总监上个月还拍着他的肩膀说：“林阳，你这两个月行政后勤的活儿干得不错，4S细则改得很到位，我跟董事长提了，年前给你涨500工资，好好干。”

涨工资的承诺还在耳边，现在别说涨，反而倒扣了900多。这落差，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板，把他之前所有的干劲都浇没了。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椅子还带着早上的凉意。桌上的蓝色文件夹敞着，里面是他改了三遍的《行政后勤区域4S管理细则》，红笔标注的修改痕迹密密麻麻，旁边还放着昨天刚盘点完的劳保用品库存表——口罩剩120个，防护服30套，防静电手环只剩8个，这些都要在下周提交采购申请。可现在，他看着这些东西，连打开电脑的力气都没有。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是经理的微信：“林阳，上午把9001体系后勤模块的最终稿发我，董事长催了。”

林阳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动。他想给经理打个电话，诉诉苦——为什么别人扣200、500，自己扣900多？为什么承诺的涨工资没兑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经理上次因为文件的事，已经被董事长罚了500，他自己也难，说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让董事长把罚款退回来？

他又点开晓雯的微信对话框，输入框里打了“雯雯，我……”，又删掉了。他仿佛能看见晓雯看到消息时，眉头紧锁的样子——她现在怀着孕，本来就容易担心，要是知道自己被扣了这么多工资，肯定又要睡不着觉。上次他加班到半夜，晓雯就一直等着，直到他回去才敢睡，这次要是让她知道这些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操心。

“算了。”林阳叹了口气，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抽屉里。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化工厂特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楼下的仓储区里，老王正一瘸一拐地搬着箱子，他的腰椎不好，上次搬防护服时闪了腰，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小李站在仓储区门口，拿着手机打电话，看他皱着眉的样子，大概又是在跟供应商催货。张姐则坐在考勤机旁边，对着一堆打卡记录叹气，大概是又有人因为工资晚发，迟到了。

林阳从兜里摸出烟盒，里面还剩最后半包烟。他抽出一根，点上，尼古丁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像往常一样让人放松，反而更闷了。他靠在墙上，看着楼下忙碌的同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大家都难，可为什么偏偏自己最难？

他想起三个月前，刚接下行政后勤的活儿，信心满满地想把流程理顺。那时候，他每天早来半小时，把办公区的打印机、饮水机检查一遍；晚上加班改文件，连周末都泡在公司里整理库存。他以为只要好好干，总能得到认可，可现在，换来的却是延迟的工资和一笔沉甸甸的罚款。

“林阳，你怎么在这儿抽烟？办公区不让抽烟忘了？”后勤主管老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劳保用品报废清单”。

林阳赶紧把烟掐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尴尬地笑了笑：“周哥，忘了，刚才有点走神。”

老周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刚才去财务部对账，听见刘总监跟人说，你被扣了900多。”

林阳的身子一僵，没想到老周已经知道了。

“别觉得委屈，”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被扣了300，说是仓储区的过期防护服没及时处理。董事长现在是急得没处发火，咱们行政后勤就成了出气筒。你那几份文件，其实董事长后来看了，说4S细则改得不错，就是当时气头上，罚得重了点。”

“可刘总监之前说要给我涨工资……”林阳的声音有点沙哑。

“嗨，那不是刘总监说了就算的。”老周叹了口气，“公司现在账上没多少钱，上个月的原材料款都是拖了又拖，涨工资的事，估计是黄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咱们干行政后勤的，不就是这样吗？吃力不讨好，但总得有人干。”

林阳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老周的话虽然实在，可心里的委屈还是没散。他看着老周手里的报废清单，上面写着“过期口罩50个，防护服10套”，这些都是他上个月盘点出来的，当时还特意跟老周说要尽快处理，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老周被罚款的理由。

“行了，别在这儿吹风了，冻着不好。”老周把文件夹递给林阳，“这是报废清单，你帮我录进系统里，下周要提交给财务部。”

林阳接过文件夹，指尖触到粗糙的纸张，心里沉甸甸的。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工位，把清单放在桌上，却还是没心思录系统。他又抽出一根烟，刚想点上，想起晓雯说过“少抽烟，对身体不好，以后还要陪孩子玩呢”，又把烟塞回了烟盒里。

他起身走出办公楼，想在厂子里转悠转悠，透透气。化工厂的厂区很大，行政办公楼在东边，车间在西边，中间隔着一片绿化带。现在是12月，绿化带里的草早就黄了，树枝光秃秃的，被北风刮得来回晃。林阳沿着绿化带慢慢走，脚下的石子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走到车间门口，他看见几个工人正围着反应釜，低声说着什么。反应釜的嗡鸣声比平时小了很多，大概是订单少，开工率也低了。他想起上个月在这里帮忙整理防护用品台账时，工人师傅还跟他说：“林主管，你们行政后勤要是能多申请点口罩就好了，现在一个口罩要戴两天。”当时他还拍着胸脯说：“放心，我肯定跟上面反映，下个月就给你们申请下来。”可现在，口罩库存告急，采购申请还没批，他连自己的工资都没着落，怎么兑现承诺？

他又走到仓储区，老王已经搬完了箱子，正坐在台阶上揉腰。看见林阳过来，老王招了招手：“林哥，过来坐会儿。”

林阳走过去，坐在老王旁边。台阶上的雪还没化完，透着一股寒气，冻得他屁股发麻。

“还在想罚款的事？”老王递给他一瓶热水，“我刚才跟小李聊了，他扣200，张姐扣500，就你扣得多。其实我知道，你那几份文件都是要紧的，董事长就是当时气头上，没仔细看。”

“我不是气罚款，是气心里不平衡。”林阳接过热水，指尖传来暖意，“我天天加班，干的活儿比谁都多，结果扣得最多，承诺的涨工资也没影了。你说，这活儿干着还有什么劲？”

“嗨，谁没个委屈的时候？”老王喝了口热水，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在另一家化工厂当仓库管理员，因为丢了一箱零件，被扣了一个月工资，当时也想辞职。可后来想想，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辞职了去哪找工作？慢慢也就熬过来了。你现在有晓雯，还有快出世的孩子，更得熬着。”

林阳看着手里的热水瓶，瓶身上印着化工厂的logo，已经掉了漆。他想起晓雯怀孕后，每次产检都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有时候他加班，就让妈陪着去。有一次，晓雯回来跟他说：“妈今天差点摔了一跤，还好旁边有人扶了一把。”当时他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发誓要好好干，早点涨工资，买辆车，以后带她们去产检就方便了。可现在，涨工资的希望破灭了，买车更是遥遥无期。

他和老王坐了一会儿，没怎么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烟囱。烟囱里的烟很淡，慢慢飘向天空，很快就被北风吹散了。林阳觉得自己就像那烟，努力想往上飘，却总被现实的风吹得七零八落。

回到行政办公楼时，已经快中午了。林阳走进办公室，刚坐下，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雯雯”，他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阳哥，吃饭了吗？”晓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软软的，像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他心里的一些寒意。

“还没，准备一会儿去食堂吃。”林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还是带着一丝低落。

“食堂的饭是不是不好吃啊？”晓雯笑着说，“我今天跟妈去菜市场，买了点排骨，晚上给你炖排骨汤，再炒个你爱吃的青椒肉丝。妈还说，让你晚上早点回来，她包了你爱吃的白菜猪肉馅饺子。”

“好，我尽量早点回去。”林阳的眼眶有点发热，他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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