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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零 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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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宿命对决,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周汾漪拄着“逆道冥煞”,单膝跪地,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刚才那一刀抽空了。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腔内撕裂般的剧痛。鲜血不断从他口鼻涌出,滴落在泥泞的地上,与雨水混在一起,形成一片刺目的暗红。

他赢了。

他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杀死了这个与他纠缠不休的宿敌。

但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经脉寸断,五脏六腑皆损,更可怕的是,那两柄魔刀散发出的毁灭性能量,如同跗骨之蛆,已经深深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与他自身的生命力纠缠在一起,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地模糊,眼前开始出现各种诡异的幻象。有过去的惨痛回忆,有对未来的绝望幻想,还有两柄魔刀意志的低语,诱惑着他彻底放开束缚,堕入无边的黑暗。

“呵呵……呵呵呵……”

周汾漪忍不住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和悲凉。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惨白的闪电再次划破夜空,映照出他那张年轻却写满了沧桑和疲惫的脸。他才多大年纪?似乎不过二十出头,但他的眼神,却像是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霜雨雪。

花辞树……你来了……就好了……

这是他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

?

雨依旧在下,仿佛亘古不变。

幽篁上人的尸体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得面目全非,只有那片残留着大片血迹的地面,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周汾漪靠坐在一棵枯树下,身体蜷缩着,如同一个受伤的孤狼。他手中的“逆道冥煞”和那柄断裂的“血狱王权”的主体部分(虽然也布满了裂纹),被他死死地攥在左右双手之中。紫色的刀身光芒黯淡了许多,但那股毁灭性的气息依旧萦绕不散;黑色的刀身则显得更加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

他的生命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他不敢睡去,也不能睡去。他知道,一旦他彻底失去意识,这两柄魔刀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吞噬他的灵魂,让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或者……彻底魔化,成为另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他必须保持清醒,用意志力对抗那无处不在的魔性侵蚀。

这无疑是一场更加痛苦和漫长的煎熬。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风雨声也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奇怪的声音。有诱惑的低语,有疯狂的呓语,还有一些……熟悉的,却又带着些许陌生的呼唤。

“汾漪……汾漪……”

那个声音很轻柔,很温暖,像是一缕清泉,试图滋润他干涸的心田。

是花辞树。

周汾漪的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但最终只牵动了脸颊的肌肉,显得无比僵硬和讽刺。

他当然知道花辞树来了。

从很远的地方,他就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纯净、温暖,带着一丝淡淡的药草香,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希望和……警惕。

他不想让花辞树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自己的痛苦,以及……自己即将被魔性彻底吞噬的绝望。

他更不想……让他担心。

花辞树……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也像是一道微弱的光芒,牢牢地系在他的心头。

他努力地想要集中精神,想要回应那声呼唤,但魔性的侵蚀如同潮水般涌来,一次次地将他即将凝聚的意识冲散。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身体的痛苦也越来越剧烈。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穿透了重重雨幕,传到了他的耳中。

来了吗……终究还是来了……

周汾漪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挣扎着。

他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兵器碰撞的叮当声,以及……急促而压抑的呼喊声。

“周公子!周公子你在哪里?!”

“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小心!有强大的能量波动!”

是李拜天的人。

李拜天,那个曾经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敌人,但立场绝对算不上亲近的男人。他是当今王朝的将军,手握重兵,性情……嗯,用复杂来形容比较合适。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带着人手赶了过来。

周汾漪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把李拜天牵扯进来。

他费力地抬起仅能活动的左手,对着逼近的方向,虚虚地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这个动作极其微弱,几乎被狂风吹散。

但他的意思,似乎还是被某些人捕捉到了。

“周公子似乎……示意我们不要靠近?”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带着犹豫说道。

“他的状态不对劲!你们没看到吗?!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太可怕了!”另一个声音急促地喊道,带着明显的恐惧。

“可是,将军有令……”

“将军!末将请求下令!那小子状态诡异,恐怕是被魔气侵蚀了心智!万一他……”一个听起来颇为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李拜天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特有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所有人!原地待命!弓上弦,刀出鞘!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妄动!”

这个命令下达之后,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雨声,以及……周汾漪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周汾漪靠在树干上,感受着远处那股被强压下去的紧张气氛,心中苦笑。

李拜天,不愧是李拜天。谨慎,果断,而且……足够惜命。

他当然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周汾漪此刻的状态,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里面装填的,还是足以毁灭一切的魔焰。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周汾漪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沉沦,魔性的低语越来越清晰,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他的灵魂,要将他拖入无底的深渊。

“放弃吧……反抗是徒劳的……接受魔的力量……你将获得永恒……”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么的痛苦……多么的绝望……只有魔才能给你解脱……”

“花辞树……他马上也要看到你这副鬼样子了……哈哈哈哈……多么讽刺……”

幻象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挥刀砍向一个个无辜的人,看到了自己被鲜血淹没,看到了花辞树惊恐、失望、最终绝望的眼神……

不!!!

周汾漪猛地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仅存的一点意志力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强行压制住了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魔性。

但这样一来,他身体的消耗也更加剧烈。他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身体冰冷得如同死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顶着风雨,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即使在这样肮脏泥泞的环境中,也显得纤尘不染。他的面容俊美得不像凡人,气质温和,眼神清澈,仿佛蕴藏着世间所有的美好。

正是花辞树。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绣着几朵淡雅的兰花,在狂风暴雨中,竟然奇迹般地没有被打湿。他一步步地走来,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精准而稳定,仿佛周围的狂风暴雨都无法侵扰到他分毫。

他的目光,落在了蜷缩在树下,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周汾漪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恐惧,没有厌恶,也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的……悲伤。

那种悲伤,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浓烈,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流淌出来的,让周围的风雨似乎都为之一滞,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周汾漪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看到了花辞树。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默默地支持着他,相信着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一如既往地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的少年。

看到这张脸,周汾漪心中最后的一丝防线,也差点崩溃。

他想开口说话,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对他笑一笑,想让他安心。

但他扭曲的表情,落在花辞树眼中,恐怕只会是更加深刻的痛苦。

花辞树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过他光洁的额头,流过他轮廓分明的脸颊。他没有去擦,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汾漪,眼神中的悲伤越来越浓,几乎要溢出来。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周汾漪的脸颊,但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收了回去。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也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那叹息声,轻柔,却沉重无比,仿佛承载了千钧重担。

他慢慢地蹲下身,将手中的油纸伞微微倾斜,遮住了周汾漪头顶不断落下的冰冷雨水。

然后,他用那双清澈得如同秋水般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周汾漪一眼。

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有惋惜,有不解,有痛心,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他在恳求周汾漪,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恳求他还能够变回那个……曾经乐观、善良、会对他露出灿烂笑容的少年。

周汾漪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的悲伤,看着他眼中的期盼,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熄灭的、属于自己的光芒。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魔性,在这一刻,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动摇。

但……太晚了。

轮回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不是凡人的意志能够轻易扭转的了。

周汾漪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力量在飞速流逝,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右手,握紧了手中的“逆道冥煞”,然后,又用尽力气,指向了自己的心脏。

这个动作,无比艰难,却异常清晰。

花辞树看懂了。

他看懂了周汾漪的意思。

不要碰那两柄魔刀……

万般罪孽,尽加吾身便可……

带走它们……

然后……

周汾漪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花辞树。

那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怒骂,没有了魔性的疯狂与暴戾,只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歉意,和……解脱。

然后,他的头,缓缓地垂了下去。

握着两柄魔刀的双手,无力地松开。

“逆道冥煞”和断裂的“血狱王权”,掉落在泥泞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两股缠绕了周汾漪许久,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毁灭性能量,在失去主人意志的瞬间,如同失去了凭依的狂澜,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散发出更加狂暴的气息,似乎要自爆开来。

花辞树的眼神骤然一凝。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出手。

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拂袖。

一道柔和却蕴含着磅礴力量的白色光带凭空出现,如同流水般瞬间卷住了两柄即将失控的魔刀。

那两柄魔刀剧烈地挣扎着,发出刺耳的嗡鸣,刀身上的毁灭气息疯狂地冲击着光带,试图挣脱束缚。

但花辞树的手,稳如磐石。

那白色的光带,仿佛是天地间最坚固的锁链,任凭魔刀如何挣扎,也无法撼动分毫。

做完这一切,花辞树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显然,强行压制这两柄魔刀,对他来说也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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