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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零 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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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丝毫停顿。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柄魔刀从泥泞中拿起,入手处传来的冰冷和狂暴的气息,让他眉头紧锁。他将“逆道冥煞”和断裂的“血狱王权”分别用干净的布帛仔细包好,然后抱在怀中。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看向周汾漪。

少年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还残留着一丝之前勉强扯出的、带着无尽悲凉的笑容。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庞,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仿佛要将他与这片污浊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花辞树伸出手,轻轻合上了周汾漪圆睁的双眼。

那双曾经总是闪烁着狡黠、不羁,偶尔也会流露出迷茫和痛苦的眸子,终于彻底闭合。

他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躺在这里的少年。

然后,他转过身,抱紧了怀中的两柄魔刀,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入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风雨声,似乎更大了。

雷声,再次滚滚而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场落幕而悲鸣。

?

李拜天和他的人马,一直远远地站在原地,没有人敢上前一步。他们看着花辞树平静地走来,又平静地离去,看着他抱走了那两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刀,看着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少年。

所有人都被花辞树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场所震慑,那是一种超越了年龄、身份和力量的感觉,一种如同高山仰止般的、深沉的悲伤和……决心。

“将军……”副将犹豫着开口。

李拜天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花辞树消失在雨幕深处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如同死人般的周汾漪。

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把……这里处理干净。所有人,立刻返回营地,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泄露今晚发生的事情,明白吗?”

“是,将军!”众人齐声应道,然后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开始清理现场,掩埋痕迹。

李拜天再次看了一眼周汾漪,眼神中掠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化为一片冰冷。

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带着大军,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之中。

只留下这片被鲜血和雨水浸染的土地,以及那棵见证了这一切的古树,在风雨中无声地矗立着,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人知晓的、关于宿命、关于挣扎、关于牺牲和守护的悲歌。

在被花辞树抱走魔刀后不久,周汾漪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他并非死去,而是被那两柄魔刀残留的毁灭能量,以及自身重伤之下,彻底拖入了灵魂的深渊。

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冰冷而混乱的空间里。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尽的、充满了暴戾气息的能量碎片在四处冲撞。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曾经是身体的东西,正在遥远的地方快速衰败、腐朽。但他已经无法再感知到任何具体的痛苦。

包围着他的,是纯粹的、原始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意志。

这就是……魔的本质吗?

无尽的空虚,无尽的愤怒,无尽的……想要破坏一切的冲动。

他看到无数扭曲的、不可名状的景象在眼前闪过。有被战火焚毁的城池,有在绝望中哭泣的灵魂,有在疯狂杀戮中迷失自我的身影……每一个景象,都散发着与他灵魂深处那股力量同源的气息。

他仿佛听到了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呐喊。

“杀!杀!杀光他们!”

“毁灭!毁灭!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彻底的虚无!”

这些声音如同魔咒般,不断地诱惑着他,侵蚀着他的最后一丝理智。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些负面的情绪和能量同化,身体仿佛要融化在这些混乱的能量之中,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放弃吧……

好累……

好痛苦……

就这样……沉沦下去……

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是啊,好累。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人生就变成了一场永无止境的追逐和逃亡?从他拿起第一柄魔刀开始,他就注定要背负这一切。无尽的追杀,无尽的战斗,无尽的痛苦和孤独。

他曾经也想过要摆脱。

他想起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和花辞树坐在山巅,看着远方的风景,憧憬着未来。他说,等一切都结束了,他要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开一家小店,过着平静的生活。

花辞树当时笑着说,好啊,到时候我来给你打下手。

那时的笑容,多么的真诚,多么的温暖。

可是,后来呢?

后来,魔刀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魔性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他伤害了很多人,也伤害了花辞树。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隔阂越来越深。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回头,想要摆脱这该死的宿命,但每一次,都被更强大的力量推回深渊。

他已经厌倦了。

真的……厌倦了……

意识在混沌中沉浮,逐渐模糊。

就在他即将彻底放弃抵抗,融入这片黑暗混沌的时候,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在他灵魂的最深处亮起。

那光芒很微弱,很渺小,但却异常的……温暖。

那是……什么?

他努力地想要靠近那丝光芒。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光芒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花辞树。

看到了他撑着油纸伞,独自一人站在雨中,望着自己躺着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化不开的悲伤。

看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两柄魔刀,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千斤重担。

看到了他最后转身离去的背影,挺拔,却带着无尽的沉重。

还看到了……

很多很多其他的画面。

那些被他遗忘的,美好的,温暖的画面。

小时候,母亲温柔的抚摸。

少年时,和朋友无忧无虑的奔跑。

第一次遇到花辞树时,对方眼中那清澈的好奇。

以及……

他自己,曾经有过的,那双明亮而充满希望的眼睛。

这些画面,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地冲刷着他灵魂深处的黑暗和疯狂。

那丝微弱的光芒,也随之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温暖。

那是……属于“周汾漪”本身的意志,是他作为一个“人”所残留的最后一点东西,是他没有被魔性完全吞噬的证明。

他不能……放弃。

至少……不能让花辞树……失望。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种,重新点燃了他最后一丝力量。

他开始挣扎。

用尽全身残存的意志力,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毁灭能量,朝着那丝微弱的光芒游去。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

每一次挣扎,都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刺穿灵魂。

但他咬紧了牙关,没有放弃。

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也不知道那片混沌的空间究竟有多大。

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

他要回去。

回到那个有花辞树在的世界。

即使……那里已经不再属于他。

即使……等待他的,只有更加残酷的未来。

他也要回去。

为了那最后的一丝……名为“希望”的东西。

他的意识,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顽强地搏动着。

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却又顽强地燃烧着。

?

花辞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只是一个医者,一个修行者。他可以治愈身体的创伤,可以安抚躁乱的心神,但对于这种已经被魔性彻底侵蚀的灵魂,对于这种涉及宿命和毁灭的力量,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将这些危险的根源暂时带走,然后……等待。

等待周汾漪自己,做出最终的选择。

或者……等待一个奇迹的发生。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雨夜。远方,似乎隐隐传来几声妖兽的咆哮,但这片广袤的山林,更多的时候,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声,雨声,以及他怀中魔刀隐约传来的、令人不安的低语。

他握紧了怀中的布帛,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

周汾漪,是他的朋友。是那个曾经带给他阳光和欢笑的少年。

他答应过他,要一直陪着他。

哪怕……前路一片黑暗。

哪怕……最终等待他们的,是万劫不复。

他加快了脚步,向着远方灯火阑珊之处走去。

那里,有他可以暂时安置魔刀的地方。一个古老而隐秘的洞府,据说有天然的阵法和灵物,可以暂时隔绝心魔和毁灭气息的侵蚀。

他必须尽快回去,布置好一切,然后……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周汾漪还能撑多久。

他只知道,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风雨,依旧在无情地冲刷着这个世界。

而在这片风雨飘摇之中,两个背负着沉重命运的少年,一个走向了未知的深渊,一个走向了沉重的责任。

他们的未来,将会走向何方?

没有人知道。

也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最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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