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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零 王妃之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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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站台的灯光昏黄而朦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铁轨在灯光的尽头交汇,然后没入黑暗,仿佛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口。

他依然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浸泡得有些褪色的雕像。风衣上的水痕蜿蜒而下,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轮廓。他的目光没有再回到那个女人身上,而是投向了更远的地方,仿佛在追寻着什么,又或许,只是在放空。

女人依旧靠在冰冷的柱子上,身体蜷缩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她的哭声渐渐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哽咽,肩膀依然在轻微地耸动着。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更显得楚楚可怜。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残留着那份深刻的恨意,如同黑夜中最亮的星辰,冰冷而固执。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过了很久,她才用一种近乎枯槁的声音问道,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砂纸上摩擦过。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滴落,停在他的睫毛上,微微颤抖。

“结束?”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似的弧度,“什么结束?是我们之间的恩怨结束了?还是你心中的恨意结束了?”

他没有给她答案,只是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皮鞋踩在积水中,发出“哗啦”的声响。

“你恨我,是因为我伤害了你。或者,是你认为我伤害了你。”他一边走,一边说,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那么,现在,你站在我对面,你看着我,告诉我,我到底……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女人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困惑和愤怒。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你……你……”她语无伦次,似乎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那些曾经的伤痛,那些被背叛的痛苦,那些日夜折磨她的怨恨,此刻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你看,”他停下了脚步,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腿,冰冷刺骨。“你甚至无法清晰地描述那份伤害。它在你心中沉淀了太久,已经变成了一团模糊的、令人痛苦的阴影。你只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感觉到它带来的灼烧感,却已经无法准确地捕捉到它的形状。”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深处,那里面除了恨意,似乎还有一丝迷茫和……痛苦?

“而我呢?”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我记得每一个细节。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做过的每一个动作,你投射过来的每一个眼神,无论是温柔的,还是怨毒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了女人尘封已久的心门。她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那天晚上……”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那天晚上,下雨,也是这么大。”他接过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打在她的心上。“你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很漂亮。我们吵架了,为了……一些现在想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回到了那个同样下着大雨的夜晚。

“你说我不懂你,说我变了。我说你太任性,看不清现实。我们吵得很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然后……你哭了。你说你不快乐,说和我在一起,你从未真正快乐过。你说你想离开。”

他停顿了一下,雨水顺着他紧抿的嘴唇滑落。

“我看着你,心里……也很痛。真的,很痛。但我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我以为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吵过之后,依然会和好。”

“可是,我没有给你时间。”

他的声音猛地变得冰冷,眼神里闪过一丝自责和……决绝?

“就在你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我……我做了傻事。”

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脖颈,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暗示。

女人猛地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她捂住了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不是……你胡说……”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那天晚上……你没有……”

“我有。”他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用最愚蠢的方式,试图留住你。或者说,试图留住我认为属于我的东西。”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空洞,仿佛在审视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灵魂。

“那一瞬间,愤怒、恐惧、不甘……所有的负面情绪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只想着不能失去你,不能用任何方式失去你。”

“结果呢?”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结果就是,你跑了。你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个冰冷的雨夜里,手里拿着一把……沾满了我自己鲜血的刀。”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女人耳边炸响。

“从那天起,你就开始恨我了。你恨我伤害了你,恨我毁了我们的生活,恨我……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而我呢?”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苦涩而凄凉,“我恨我自己。我恨我的愚蠢,我的冲动,我的……占有欲。”

“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里全是你的脸,你的眼泪,还有……那把刀。有时候,我会梦到你去报警,警察把我带走。有时候,我会梦到你离我而去,永远不会回头。有时候,我会梦到……我自己,拿着那把刀,一次又一次地……”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他,仿佛要将他内心的痛苦和污秽一起带走。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解脱?

“你看,”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女人,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平等的东西,“被恨的人,他可以承受这一切。他可以把所有的痛苦都扛在肩上,可以在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他甚至可以……习惯这一切。”

“他的世界,因为仇恨而被涂上了浓重的灰色,但他依然可以麻木地行走在上面,就像这铁轨一样,承载着重量,却从不抱怨。”

“而那个去恨的人呢?”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人那张因恐惧、痛苦和悔恨而扭曲的脸上,“她每时每刻都被过去的阴影所笼罩。她活在无尽的悔恨和自我厌弃之中。她的恨意,像是一把双刃剑,不仅刺伤了别人,更深深地伤害了她自己。”

“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得到别人的原谅。她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这份沉重的罪孽。她的灵魂,被仇恨啃噬得千疮百孔,永远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告诉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现在,你觉得,到底是谁在承受痛苦?是被你恨的人,还是……恨着别人的你?”

女人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雨水浸透了她的衣服,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这一次,不再是怨恨的嘶吼,而是发自内心的、绝望的哀鸣。

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时间。站台上的灯光昏黄依旧,铁轨在黑暗中沉默地延伸。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这场永无止境的、冰冷的雨。

过了很久,久到雨势似乎都小了一些,久到女人的哭声也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疲惫而沙哑:

“恨,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亲密的人变得陌生,让相爱的人互相折磨。它就像一种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着你的灵魂,让你变得面目全非,却又浑然不觉。”

“被恨的人,或许伤痕累累,但他们的伤口,在时间的冲刷下,或许会慢慢结痂,甚至……遗忘。”

“而去恨的人,却会将那份痛苦,永远地刻在心底,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抬起头,看向那无尽的黑暗,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路。

“所以,你看,”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也像是在对她说,“真正承受痛苦的,从来都不是被恨的那个人。”

“去恨的人,才是那个……伤痕累累的人。”

薄命司的这次占卜,就在这样一种奇异而凝重的氛围中结束了。没有更多惊心动魄的预言,也没有更多石破天惊的揭示。月无瑕只是用她那清冷而富有洞察力的话语,点亮了她们各自命运长河中的一隅,指出了潜藏在迷雾中的礁石与暗流,却将最终的选择和航向,依然交到了她们自己手中。

李凯诗的心中,对未来的不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但“愚者”牌带来的启示,让她有了直面未知的勇气。她或许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但至少可以选择不再浑浑噩噩,而是勇敢地去质疑,去探索,去寻找那份被遗忘的真相。

林沁的迷茫,则如同被星光点亮的夜空,虽然前路依旧漫长而遥远,但“星辰轨迹”牌的指引,让她看到了内心深处那颗渴望飞翔的种子。成为女医者的道路或许充满荆棘,但她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独自前行,也要去追寻那片属于自己的星空。只是,她看向李凯诗手中的“愚者”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星辰”,心中隐隐觉得,或许有一天,她们的命运轨迹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交汇。

李零一的痛苦,在听到月无瑕那残酷却又真实的解读后,达到了顶点。执念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困住。放下,谈何容易?那个承载了爱人最后气息的书匣,此刻在她怀中,仿佛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然而,月无瑕最后的话语,又像是一线微弱的月光,照进了她绝望的心房——那份强烈的爱和意念,并非毫无意义。或许,真正的了断,并非遗忘,而是……某种形式的接受和传承?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沉沦在这无望的执念之中,还是……尝试着放手,让那份爱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而李晓婉,则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空白的“世界”牌,对她而言,不是虚无,而是无限的可能。她对未来的好奇和探索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肯定。尽管前路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她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她决定,要更加勇敢地去尝试,去体验,去书写属于自己那独一无二的、充满奇幻色彩的人生篇章。当然,她也会记得月无瑕的警告,会更加谨慎地面对每一次选择。

四位女子,带着各自复杂的心情,从那间弥漫着奇异香气、光线昏暗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外面的天色,依旧是阴雨绵绵。庭院里的桂花香,似乎比刚才更加浓郁了一些,甜得腻人,却又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哀愁。

回廊下,她们停下了脚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刚才在薄命司内的种种感受,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击着她们的感官和理智。

“感觉……怎么样?”最终,还是李凯诗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清澈和坚定。

林沁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明白了很多,又好像……更加糊涂了。”她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紫玉髓手串,“或许……我真的该……好好想想了。”

李零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着,她的脚步很轻,身影在蒙蒙细雨中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她怀中的那个古旧书匣,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变得冰冷而沉重。走到庭院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檀木门,以及门楣上那两个古朴的篆字——“薄命”。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和……决绝?

李晓婉则在原地蹦跳了两下,试图甩掉心中的阴霾,重新找回那份轻松的心情。她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咚咚”两声脆响,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做了个鬼脸,然后吐了吐舌头,对姐妹们说道:“嘿!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今天还挺刺激的!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写一篇文章,把这位‘玉面修罗’描绘得活灵活现!”

她的活泼和没心没肺,与周围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却也像是一缕阳光,驱散了空气中部分阴霾。

“别胡闹了。”林沁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李凯诗走上前,轻轻拉了拉李零一的手臂,柔声道:“零一……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李零一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看那扇门,也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率先走出了庭院。

其他人也陆续跟上。

走出薄命司的院门,重新回到喧嚣的市井街道,听着耳边传来的车水马龙之声,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她们四人仿佛都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醒。

雨还在下着,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月先生……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李晓婉忍不住开口问道,打破了沉默。这个问题,同样萦绕在其他三人的心头。

“不知道。”李凯诗摇了摇头,眼神悠远,“我只知道,她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看透了太多东西,也承受了太多东西。那份美丽和冰冷,或许本身就是一种……诅咒吧。”

“诅咒?”林沁重复了一遍,脸色微微发白。

“或许吧。”李凯诗没有再多说。她想起月无瑕那双深邃的眼眸,想起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孤寂气息,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寒意。

“她好像……很累的样子。”李晓婉忽然说道。

这句话,让其他三人都沉默了。是啊,无论她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无论她看透了多少世事,她终究也是一个……人。一个被宿命束缚,被无尽的孤独和悲伤所淹没的人。她的清冷,她的疏离,或许并非她的本意,而是岁月和经历在她身上刻下的烙印。

“希望……她能得到真正的平静吧。”林沁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愿。

四人一路无言,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雨水打湿了她们的衣衫,也仿佛洗涤了她们的心灵。薄命司的那次占卜,像是在她们平静的生活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也让她们的内心深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李凯诗决定,要找机会和丈夫好好谈一谈,坦诚地面对彼此的问题,而不是再像以前那样,自欺欺人地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林沁决定,要将自己想要成为女医者的想法,告诉家人。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李零一……她依旧沉默着,没有人知道她内心里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决定。但她的脚步,似乎比来时更加坚定了些许。

李晓婉则决定,要将这次“刺激”的经历写成一篇有趣的文章,分享给更多的人。或许,通过她的笔,让更多的人了解到这位神秘的“玉面修罗”,以及这座隐藏在京都深处的、关于命运和哀愁的秘境。

雨渐渐小了,天色也开始放晴。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洒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映照出点点金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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