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2/2)
祁返看着他的动作,轻声失笑,指尖跟到盛枝郁的手边,轻轻点着那根钢笔。
两处的力道交汇,昂贵的钢笔就这么停在纸面上一动不动。
盛枝郁没说话,只是指尖动了一下,笔杆轻些,甩开了祁返的手又继续办公。
然后没过一会儿,他的指头又跟了过来。
片刻后,装死了半天的林蔚与憋不住了:【你是在逗猫还是在调情呢?】
说完就被屏蔽了。
林蔚与:……
我在惹毛盛枝郁挑战中获得了30秒的好成绩,击败了99.99%的玩家,你也来试试吧。
被林蔚与个嘴欠的打了岔,盛枝郁也确实没法办公了,他放下笔,回头看着祁返。
“按照你落地的时间,你应该是下午五点过来的,十三个小时的飞机,加上吃饭洗澡的时间,你大概有一天一夜没睡了。”盛枝郁看着他,“想熬多久?”
“我听你的医生说,你晚上有两个小时的复健时间。”祁返眯着眼睛笑,脸上没有疲态,“我陪你。”
医生说盛总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那是因为每一次复健,盛枝郁都让AI系统调整身体状况。
眼下虽然还不能独立站起来,但双腿已经有了知觉。
但他之前康复的时候还是有意掩饰……毕竟以他这个速度,放在这个副本的医学界确实能堪称奇迹。
不过现在有了祁返,他倒是没那么拘束。
换了房间,盛枝郁尝试落地,行走。
祁返一言不发地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而又极有耐心,直到看着他额头沁满了汗水,他才低声道:“差不多了。”
确实到极限了,盛枝郁的手抓紧了他的手臂,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本来是想叫祁返把轮椅扶过来,结果还没开口,男人便俯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盛枝郁不是没被祁返抱过。
第二次在酒店,第三次在他家,闹到深夜的时候,祁返也会主动抱他。
但之前所有的“抱”都和这一次不一样。
刚刚酸软得几乎站不住的腿弯忽然被触碰,偏偏他的感知顿慢,那种被抚摸托举的感觉落在皮肤上,像是缓慢碎裂的玻璃,一点点顺着皮肤往四处蔓延。
然后,他才感知到重量。
很奇妙的感觉,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原因,但盛枝郁就是感觉到自己压在祁返手臂上的重量。
房间的摆设极简而空旷,祁返很快就将他放到床沿,调整好他的坐姿之后,男人才慢慢俯下身。
盛枝郁垂眼就看到他细长的指尖托起了他的脚,从后脚跟开始一点点地往上按揉抚捏。
祁返揉得很专注,睫毛淡淡落下,嗓音很轻:“很累吗?”
康复训练没有不累的。
只不过盛枝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上一次的试探,其实他隐约有过猜想。
祁返和他受到同样的惩罚,发配到同样的任务副本,大概是不会有什么特权的。
他的资料无法查看,极可能是有什么禁制。
而从祁返避而不提的态度来看,这个禁制可能相当严密。
祁返没听到他的回应,便轻轻擡起头,察觉到盛枝郁心不在焉的视线,心尖微微一动。
他垂下眼,看着跟前偏瘦却白皙修长的腿,喉结滑动了一下。
直到大腿内侧顿慢地传来微微的痒,盛枝郁才回神,视线垂下,骤然落进那汪琥珀色的眸里。
祁返一双眼睛微弯,带着挑衅的笑意,不声不响地沿着触感迟钝的皮肤游走着。
自下而上地,一边做着逾矩的动作,一边等着他惩罚。
盛枝郁的呼吸明明还没从先前训练的节奏里缓过来,又再次沉了下去。
“这样有感觉么?”祁返的吻慢悠悠地从他的腿侧离开,两片薄薄的唇似乎还没完全退离,压得他的吐字有些含糊。
盛枝郁嘴唇微动,半晌才发出声音:“有汗。”
“我不讨厌啊。”祁返的指尖从腿弯处慢慢落下,划过小腿肚,最后落到他的脚后跟上,“所以,有么?”
盛枝郁偏过视线:“……有。”
然后吻就往下延了一寸。
“这样呢?”
“……”
祁返像是个因为好奇而不断实验的学生,一寸又一寸地询问着他的反应,直到他将要碰到脚背时,盛枝郁才蹙起眉。
“够了,祁返。”
跟前单膝跪地的男人轻慢一笑:“是么?”
话音刚落,放在桌上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还是苏意允。
盛枝郁像是找到了分散注意力的契机,淡声道:“不接?”
祁返仍是维持着跪姿在他的跟前,笑意懒散:“我七点钟醒,上课到下午三点,然后就赶五点的飞机,十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落地差不多一天一夜没睡。”
他的手慢慢放下,转而绕过了盛枝郁的小腿,轻轻扶住他的膝盖,脑袋靠了上去,一副无辜的模样:“这个时间我在休息,接不到电话,不是很正常么?”
盛枝郁刚刚撵他的话被换了个方式,用来搪塞那个未接电话。
漆黑的瞳眸自上而下地望着他,似乎是看穿了他轻佻的笑容,刚刚被他吻过的腿迟缓地擡了起来。
祁返长睫轻垂,正打算制止他的过度运动,却见那只白皙细瘦的脚就这么淡淡地踩上了他跪在地上的膝盖。
即便有伤病在身,即便践踏的姿势过于僵硬,但依然傲慢。
像是高高在上的王。
祁返凝着他的踝骨,眼底晃过异色,擡眸时看到了盛枝郁淡淡睨着他的眼神。
冷淡又轻慢:“渣男。”
祁返的神经末梢仿佛都被盛枝郁熨过。
说不出来的……
电话依然在持续,只不过因为是震动模式,所以只有短促的嗡嗡声。
明明该是煞风景的动静,却在此刻徒添三分隐秘的暧昧。
“从上次的成人礼之后,苏意允就有些急了。”祁返置若罔闻,右手悄无声息地捉住了刚刚盯着的踝骨,然后指尖收拢,掌心下压。
明明知道他无力挣脱,却又强硬地不让他离开。
动作恶劣,但表面上却不显分毫,仍是慢悠悠地道:“他为了抓紧盛夫人的位置,应该有向大哥主动。”
盛枝郁撑落在床沿的指尖不知不觉地落下了力道。
苏意允的主动,是有,次数也不少。
但那个人更多的是试探,他怕过于显眼的引诱会触及腿伤的大哥的自尊,且又带着微妙的避讳,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只是尝试性地往他跟前凑。
盛枝郁从未给过机会。
祁返将他的表情收尽眼底,瞳色深处浮出餍足的笑意,哑声道:“我的大哥……坐怀不乱,对么?”
“祁返。”男人看向他,黑瞳讳莫,“你应该知道,我腿伤的严重性。”
“是么?”祁返轻慢地笑了一声,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故作镇定,侧脸往前靠了一下,“那现在是什么?”
盛枝郁克制的呼吸一下乱了,视线模糊了片刻,才仓皇地重新聚焦:“……祁返。”
“嗯,”作恶的人唇角依旧漫着无声的笑容,“我在。”
“……滚开。”
跟前的人一动不动:“康复训练,不能半途而废的。”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盛枝郁这么狼狈的样子。
是因为腿疾,所以连带着……也比平时要更加不受控制么?
祁返从未如此认真地引导过,一边留意着他身体的情况,一边把控着训练的频率。
明明知道跟前的人无法回应,可是他却乐在其中。
盛枝郁的黑瞳逐点蒙上了雾,似乎是被疼痛碾压过神经,薄唇轻轻咬着,隐忍和克制都很明显。
陷在被褥里的手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抵上了他的肩膀,没什么力道地推拒着。
祁返忽然有些心疼,但这层心态之后,却蔓延出了更加浓烈的掌控欲。
……病弱而不能自理,只能这么无声央求他的大哥。
是央求么?
就当做央求吧。
反正这样的大哥,只能被他掌握。
病态的快意从胸腔里蔓延而出,刹那就盘根错节,看到盛枝郁狼狈失神的瞬间,这种快意更是达到顶峰。
盛枝郁咬住齿关,像是放弃般泄了力道,躺倒在身后的床上。
跟前的人终于松开了他的脚踝,一手压落在他身侧的床沿,慢吞吞地起身覆在他的跟前,轻轻地拨开了他汗湿的发。
“大哥生病了,我给大哥治病呢,不怕。”
盛枝郁挥开了他的手,喑哑的嗓音淡淡道:“滚。”
“嗯,”祁返仍是含着笑,“那我去洗个手再回来。”
片刻后,洗干净手的男人带了块温热的湿毛巾回来。
盛枝郁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为了转移注意力,还是随手拿起了他放在一旁的电话。
没有设密码锁,打开之后就能看到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的提示。
17个电话,二十多条信息。
能看出来苏意允的急切,后悔,还有被冷落的可怜兮兮。
刚刚看完,祁返已经收拾好回来了,把他抱回床中间后,一改刚才那副穷凶恶极的样子,像条大型犬一样趴倒在他身侧的床褥上。
半张脸几乎埋在隔壁的枕头上,眼皮都没擡起来,嗓音含糊:“累了,困困。”
盛枝郁:“……”
“大哥晚安。”
这句晚安没人搭理,祁返好似也并不在意,呼吸很快地就均匀沉静。
良久,盛枝郁才关了床边的灯,指尖落到他的轮廓上。
一天一夜没睡,其实很困。
但还是捉住他这么闹了一通。
“……祁返。”
极轻地叫了他的名字,熟睡的人没有回应,却只是往盛枝郁的方向埋得更深了些。
*
苏意允从来没和祁返闹过这么长时间的矛盾。
即便是去国外的那两年,他们的聊天也是渐渐变少,而非一下断联的。
那天晚上他给顾翎打了电话,知道车祸当晚还有姜珂这个人在,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祁返还说了那么伤人心的话之后,他就很后悔。
消息和电话石沉大海,又让他的悔变成了慌。
祁返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个人去国外,和那些设计师交流着晦涩的更改方案的?
在西装设计图上落下的每一画,是不是苦涩又心酸?
苏意允不敢深想,他恨不得也订一张机票飞到国外去。
可是陈叔拦住了他,他只有一个周末,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压根不够他耗的。
不过好在,祁返在周日晚上就会回来。
苏意允打定了要挽回和道歉,所以在晚饭之后就放了陈叔的假。
……盛枝郁出国疗养,祁返需要上学,盛家本来就不需要陈叔长住。
他希望今晚能和祁返有个独处的空间。
可是陈叔走了之后,整个宅邸就显得异常冷清和空旷,苏意允坐在沙发里蓦地感受到了一阵异常阴冷的风。
明明还没到晚秋。
他渐渐抱起自己的双腿蜷缩在沙发上,正打算摸起桌面的手机看看时间,顺便看看祁返有没有回他消息时,却一下愣住。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他母亲戴过的同款。
刮过后背的阴冷瞬间绕到指节之中,像是缠紧的丝线,一下让他最敏感的神经被刺痛。
他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呼吸起伏剧烈,厌恶而又慌张地摘下了戒指,然后扔到地毯上。
苏意允觉得自己很紧绷。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正有些崩溃时,目光忽然扫到了酒柜。
……盛枝郁有个酒窖,也会放点酒在大厅的酒柜里,但他腿伤了之后就一直不怎么喝。
苏意允觉得自己需要壮胆,无论是面对接下来独自的等待,还是和祁返的坦白。
祁返生气了,他需要表白才能挽回,但万一说了什么过火的话……他可以拿醉酒打掩护。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松缓了些,从酒柜里挑了一瓶酒出来。
两个小时后,盛家的大门终于打开。
醉倒在沙发里的人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睁开了眼睛。
长身如玉,款款而来,是祁返。
苏意允一下爬了起来,上前抱住了男人的肩膀:“祁返……你回来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小允,你喝醉了?”
“喝了一点……为了哄你……”苏意允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半个月以来让他日思夜想的脸,很快挤出了眼泪,“你为什么让我误会……你为什么不等我……”
泄洪般倾诉着自己这半个月以来的委屈。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盛枝郁,我也不想和他结婚……都是我父母的遗愿而已……如果你真的不高兴……我去取消好不好……”苏意允觉得自己足够豁出去了,为情买醉,真情表白。
祁返会原谅他的。
直到他的腿不知道碰上了什么,整个人一下落空,双腿跪在了地上。
“嘶——”剧烈的痛让他瞬间掉了两颗真眼泪,随后连带着视线也清晰了一些。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名贵的皮鞋。
……皮鞋。
苏意允一愣,刚刚上头的酒意仿佛凭空蒸发,身体大半都落了一层寒意。
他慢慢擡头,先前挺拔高挑的男人仿佛是泡沫幻影,褪去后,只有一张冰冷的轮椅,还有淡漠的脸。
在跟前的人,是盛枝郁,和他的保镖。
祁返……连影子都没有。
男人的黑瞳淡冷,一瞬不瞬地望着趴在地上的他,渗出三分居高临下的冷漠来。
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望着他:“不喜欢,不想结婚,为了祁返可以取消?”
苏意允彻底醒了:“大,大哥……”
他慌张地想站起来,可是刚刚摔得太疼,手肘,膝盖,脚踝……哪里都只有剧痛。
痛得让他只能趴在地毯上。
“我记得我说过,我从不逼迫你们做选择。”盛枝郁回头,视线一顿。
随后,站在他身后的保镖就反应过来,俯身将地上那枚戒指捡起来,恭敬地递交给男人。
盛枝郁接过戒指,淡淡地笑了一下。
苏意允极快地张嘴,可是嗓子却像被抽空了,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身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仿佛把酒精都淌光了,他顾不得疼痛爬了起来,想去把戒指从男人手上拿回来。
而这一次,盛枝郁的保镖却伸手把他挡开了。
苏意允脑子醒了酒,身体还没有,被他这么一桩,又栽回了地上,不偏不倚地跪在盛枝郁跟前。
可是这一次,盛枝郁没有像孤儿院里对他的亏欠,没有像出车祸时对他的保护,也没有领证那天对他的温柔。
只有冰冷。
“既然那么不高兴,那么婚礼就取消吧。”
说完,保镖转身,将他从客厅带离。
苏意允疯狂地摇头,他想从地上爬起来,抱轮椅也好抱盛枝郁的腿也好,他都想挽留。
可是偏偏四肢完全不听使唤,他像个小丑一般爬起来又滚下去,直到人影彻底消失,他才发得出声音:“不……不……大哥,大哥……”
可惜,已经没人听见了。
苏意允抱团缩在地上,淌下来的眼泪已经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恐惧,将他一张还算标志的脸弄得狼狈不堪。
他不明白,不是说回来的是祁返么?怎么会是大哥……
他看到的明明是祁返……
头痛得快要炸裂,他悔恨地握拳,一下又一下地砸着自己的脑袋。
他爬了起来,回到沙发上,浑身颤抖地看着跟前的地毯,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自己刚刚做过的蠢事。
眼泪干涸在脸上,苏意允滞怔地凝着桌上的手机,直到两个小时后,他定的闹钟响起。
尖锐的声音响过一遍又一遍,在暂歇的间隙,他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然后,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祁返带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回来。
男人似乎没想到他在,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后眸色又暗淡了下来。
苏意允的视线凝在了他身上,一动不动。
祁返放下了行李箱,长腿迈步朝他走来,然后停在了他跟前。
他先是扫了一眼桌上的酒,眉头蹙了一下:“怎么一个人在家喝酒?”
苏意允张嘴想叫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出不来了。
祁返疑惑地等了他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转身从包里拿了一份封装妥帖的文件夹出来。
他的表情冷了些许,但还是维持着平静,把文件推给他。
“由国外大师设计的西服,有两套,你看看哪里不喜欢,我继续去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