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归途（2/2）
电视里正在播放初代奥特曼。
画面是黑白的,音质有些失真。
但当斯派修姆光线划破夜空时。
那道光,依然耀眼。
“什么事?”
葛城美里站在房间中央，双手抱胸,一副“快说快走”的样子。
葛城看着她。
他的女儿。
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了?
“这个......”
他把神永的礼物递过去。
“一个朋友送的。”
“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葛城美里狐疑地接过。
沉甸甸的，她拆开包装。
“这......”
那是一个模型盒。
透明的亚克力盒,里面是一个银红色的身影。
初代奥特曼c-tYpE1\/144比例限量复刻版。
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那种批量生产的玩具。
而是真正的收藏级。
每一个细节都完美还原。
胸口的指示灯是用特殊材质制作的,会发出光芒。
底座是黑色大理石,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致另一位仰望光芒的你”
葛城美里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盒子。
“是......是哪个朋友?”
她的声音变了。
不再冷漠,而是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一个......”
葛城一郎想了想。
“很了解你的朋友。
他拿出第二个袋子。
“这个是我买的。”他的语气有些急促。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我想......也许......”
葛城美里接过。
打开。
是那瓶香水。
粉色的瓶身,樱花的图案。
她认识这个。
两年前,她在商场看到的那瓶。
当时她只是停留了几秒。
远远地看了几眼。
然后就走了。
因为她知道,父亲不会给她买。
他永远有更重要的事。
她打开瓶盖。
熟悉的香味涌出来。
甜的。
清新的。
带着一点柑橘的味道。
像夏天。
像她已经忘记的，幼年时无忧无虑的夏天。
“还有。”
葛城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还有?”
她抬起头,眼睛已经红了。
葛城从门外拿进来两个大箱子。
她打开第一个。
投影仪，耳机，毛毯。
还有一个移动硬盘。
2tb容量。
上面贴着标签:
“昭和系奥特曼全集+平成系奥特曼全集+特摄幕后花絮合集”
她的手抚摸着那个硬盘。
不敢相信。
然后是第二个箱子。
她打开。
黑胶唱机。
复古的款式,红木色的外壳。
那种属于80年代的声音。
霓虹灯下的孤独。
海风中的忧郁。
都市夜晚的疏离感。
这是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她喜欢的不只是特摄。
还有这种音乐。
因为这种音乐懂她。
懂她在热闹中的孤独。
懂她的伪装。
懂她不想长大又不得不长大的矛盾。
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甚至在自己的房间里听,都要戴着耳机。
生怕被人发现。
生怕被人嘲笑“一个女高中生怎么会喜欢这种老掉牙的东西”。
可现在这些唱片就摆在她面前。
唱片
手写的，字迹很秀气。
她展开。
“亲爱的光之追寻者:
这不是为了招待客人的音响,也不是为了装点房间的摆设。
这是只属于你的东西。
移动硬盘里,是你梦想成为的英雄故事。
包括所有未公开的幕后花絮,所有删减的片段,所有你想知道的秘密。
那些英雄也会累,也会哭,也会在镜头外脱下战衣,露出普通人的疲惫。
但他们依然选择了穿上战衣,依然选择了保护别人。
这就是英雄。
不是因为不会受伤,而是即使会受伤,也依然前行。
唱片里,是属于你的夜晚。
那些你想让整个世界都消失的夜晚。
那些你累到不想说话的夜晚。
那些你假装坚强但其实快要崩溃的夜晚。
拉上窗帘，关上灯。
让投影仪把天花板变成你的私人影院。
让唱针落下,为这个只属于你的世界配上背景音乐。
它可以是午夜便利店的荧光灯。
可以是黎明海岸线的第一缕阳光。
可以是雨后街道的倒影。
可以是你想要的任何样子。
今夜,你不需要拯救世界。
今夜,你不需要成为英雄。
今夜,你不需要坚强。
你只需要是你自己。
那个累了,困了,想哭的女孩。
那个依然相信希望会来的女孩。
——一个陌生的朋友”
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一滴,两滴。
滴在卡片上,晕开了墨水。
葛城美里抱着那些唱片。
抱着那些她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抱着那些她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理解的孤独。
然后她哭了。
不是啜泣。
不是抽噎。
而是放声大哭。
像个孩子那样,毫无保留地哭。
葛城一郎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女儿崩溃。
看着她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
最后,他只是伸出手。
轻轻放在她的背上。
像很多年前,她第一次摔倒时那样。
像很多年前,她做噩梦惊醒时那样。
像很多年前,她还是个会撒娇的小女孩时那样。
“美里......”
他的声音也哽咽了。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欢这些。”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好好陪过你。”
“对不起我......”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要道歉的事太多了。
多到一个晚上说不完。
葛城美里转过身，扑进他怀里。
把脸埋在他的衬衫上。
像很多年前那样。
“爸爸......”
她的声音被哭泣打断。
“我以为......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看见我......”
“我以为......你只关心工作......”
“我以为......我对你来说不重要......”
葛城一郎，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她。
“不是的。”
他的眼泪滴在她头发上。
“不是的,美里。”
“是我错了。”
“是我一直在逃避。”
“是我害怕。”
“害怕面对家庭。”
“害怕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父亲。”
“害怕你会恨我。”
“所以我用工作来逃避。”
“用拯救世界作为借口。”
“但其实......”
他闭上眼睛。
“其实我只是个懦夫。”
“一个不敢面对家人的懦夫。”
父女两人抱在一起。
在这个堆满英雄模型的房间里。
在电视里奥特曼的光芒下。
他们终于,终于说出了那些应该早就说出口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
美里的哭声渐渐平息。
她松开父亲,擦了擦眼泪。
“那个朋友......”她吸了吸鼻子,“他是谁?”
葛城一郎想了很久。
“一个很特别的人。”他最终说。
“他......见过我吗?”
“不知道。”他摇头。
葛城美里看着那张卡片。
看着那些秀气的字迹。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卡片放好。
“爸爸。”
“嗯?”
“以后......”她的声音很轻,“你能多回家吗?”
“不用每天。”
“也不用陪我很久。”
“只是......”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在笑。
“只是让我知道,你还记得我。”
“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葛城的心碎了。
碎成了无数片。
每一片上都写着他的失职。
“我会的。”
他把手放在她头上。
“从今天开始。”
“不,从这一刻开始。”
“我会好好当你的父亲。”
“会好好看着你长大。”
“会好好陪着你。”
“会......”
他哽咽了。
“会做一个你不会失望的爸爸。”
美里又哭了。
但这次是笑着哭的。
“那我们拉钩?”
她伸出小指。
像小时候那样。
葛城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
他伸出小指,勾住她的。
两人的小指紧紧勾在一起。
在这个堆满英雄的房间里。
在初代奥特曼的注视下。
他们完成了一个约定。
一个应该早就完成的约定。
葛城轻轻关上女儿的门。
他靠在墙上,深呼吸。
眼泪还在流，但他在笑。
神永君......
他在心里说。
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做父亲的机会。
葛城走下楼梯。
每一步都很轻,怕吵醒任何人。
但走到客厅时,他停住了。
妻子还在，两人对视。
客厅的灯光在他们之间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些影子交织在一起,又分离,又交织。
沉默持续了很久。
终于,葛城开口了。
“......对不起。”
美和子看着他。
看着这个男人。
不再年轻的男人。
但此刻,她看到了当年那个青涩的研究生。
那个在图书馆里,羞涩地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的男孩。
那个在雨中,笨拙地单膝跪地的男人。
那个在产房外,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新手父亲。
他还在。
只是被埋得太深。
深到连他自己都忘了。
深到她也差点放弃了。
“......我回来了。”
他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如果......如果你还愿意等我的话。”
她走向他。
一步。
两步。
然后她抱住了他。
“欢迎回来，我的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