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2)
第51章
听完七哥的话,剩下的几个队员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询问的眼神以后,都摇摇头。
随后,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薛付之的身上。
这下,薛付之如愿以偿成为了被众人包围的中心——只不过气氛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欢欣鼓舞而已。
他又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然而面对所有人的目光,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却又擡不起头,莫名地不敢去面对周围的人。
平时在队里,大家对薛付之都是羡慕更多,偶尔会因为薛付之在演唱上有点拖后腿而没有耐心,但因为薛付之出手阔绰,经常请客,又有江焕诚护着他,所以总体来讲,所有人都是很包容这个单纯天真的小老幺的。
组队这么长时间,大家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重话,在外界看来,基本上就是“团宠”级别。
但是现在,薛付之的行为已经开始影响到整个队伍的成绩了。
尤其是,在队员们知道薛付之今天的所作所为是有预谋的以后。
“之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七哥怎么会这么说?”靠近薛付之的是队内跟他关系最好也最照顾他的一个队员,为了让薛付之练好自己原本的唱段,还经常在休息的时候给薛付之开小灶。
他有些难以置信,尴尬地笑了笑:“是七哥误会了吧——之之,你应该是在跟我练习,对吧?”
“行了,你不用给他找补。”七哥擡手,示意那个队员不要讲话,“你们队员之间相互学习我没有任何意见,这是好事——但是,我现在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薛付之,你为什么要背着大家偷偷练习原本不属于你的声部?”
休息室里面都是人,表演结束的几个队伍全部都在里面,七哥丝毫不顾薛付之的面子,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质问他。
“我……我……我不知道,”薛付之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比刚才在台上意识到自己已经犯错误时还要慌张,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张,“我只是想,证明自己……”
“大家都在唱有挑战性的唱段,只有我是镶边的,我就想……”
“所以,你就放着整首歌的配合度和队员们的成绩不管不顾,想再公演舞台上一鸣惊人?”七哥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声音中已经很明显带上了怒意,“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薛付之,我不是七哥,今天我们队伍的成绩就一定会垫底?”
语罢,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七哥这种话,分明就是把节目组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说了出来。
确实,如果场上的评委没有江焕诚坐镇,如果评委们不顾七哥这个乐坛顶流的面子,今天这个小队的成绩,绝对非常难看。
这句话,不仅仅是七哥在下自己的面子,更是一语道破薛付之顺风顺水的原因。
薛付之除了面容姣好,性格随和一点,在演唱舞蹈和演技上其实都不算出彩——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人,更不缺比薛付之漂亮的人,如果没有薛家和江焕诚,他早就被淹没在娱乐圈的浪潮中了。
“七……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薛付之有些震惊。
很显然,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能有现在的位置,全部都是自己的功劳。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回去问你那个江焕诚,不就行了?”
在正式转入演唱赛道前,七哥就已经是金牌制作人,不少登上科切拉音乐节的国际巨星都用过他写的deo,真要算起来,论在娱乐圈的资历,他比除了路卡之外的那些评委还要老。
他当然不怕江焕诚。
在场的人,瞬间都不说话了。
半分钟过去,队内年纪最大的一个老好人看不下去,出面拉了拉七哥的胳膊:“好了,小孩想出风头,也不是什么多大的坏事,以后他就知道了……”
“这是出风头的问题吗?”然而,七哥丝毫不领情,势必要直接将薛付之批判到谷底,“他影响的是你们每一个人的成绩!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闻言,那个老好人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这档音综并不是人人都有靠山和资历,也不是人人都有超强的实力,包括薛付之的队伍里,也有很多籍籍无名的人,音综录制对他们来说是必须要做的工作,他们就指望着多上几个综艺露脸,多认识一点大人物,好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得没有那么艰难。
他们中也有在淘汰线边缘挣扎的人,稍微失去一点分数,就会面临失去工作的下场,随后等待他们的,就是邮箱里空空如也的沉寂。
——对于这些,通告接到手软还要挑挑拣拣的薛付之当然不会理解。
从小到大,无论是赞美,还是溺爱,又或者是金钱、出道位,他获得这些都太轻松了,以至于他根本就失去了共情其他人的能力。
伪善的人,正是如此。
但薛付之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看向平时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队员们:“我没有,我没有想要拖你们后腿的……我要是唱上去了,这样我们大家的分数不也都能变高了吗?”
他的嗓音中带着哭腔,又委屈又无助,本能地看向那个平时在队里跟他玩得很好的人——
下一秒,他睁大了眼睛。
那个给他开小灶、从来不会嫌弃他学习慢的人,一言不发,用一种陌生而警惕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拽着身边人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这种眼神,他见过,那场泥石流过去后,在傅氏的私人医院里,薛鼓鼓也是用这种疏远的眼神看向他的。
“那要是唱不上去呢?”旁边的人也看不下去了,“所以你就心安理得拿大家的分数来当赌注吗?”
“我……”薛付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团乱麻,最后被吞没在眼前人的指责和自己杂乱的思绪当中。
其他队伍的人也都看着这边,窃窃私语,薛付之并不能听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绝对不是在给他求情。
这些嘈杂的声音就像细密的刀子,雨点一样挑断薛付之的神经。
如果不是那边又下来几个表演结束的队伍,其他几个跟七哥有点交情的队长也都过来劝,这场僵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一时间,门口的人变得很多,进来的人看着里面明显不对劲的气氛,都露出了探究的眼神,然后在熟识的人旁边坐下,打探情况。
七哥冷着脸出了门,几个队员也跟着他走了出去,路过薛付之的时候,都鸦雀无声。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一个平时练习就不怎么跟薛付之讲话的队员在离开的时候,跟旁边人小声道,“我还以为他那是临场发挥的呢,心想这样也还是能原谅他了,没想到他是为了出风头,还偷偷练习了!”
旁边的人余光偷偷看了一眼身后还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动的薛付之,又是摇头又是咂咂嘴:“谁知道呢——不过我还是想说,他这演唱天赋也太差了点,一段高音+转音而已,两个星期的时间,还请了专业的老师,是块叉烧也能唱上去了,他居然还会破音。”
“哈哈,谁知道呢,又不是人人都是傅栖眠那种嗓子天才。”
——他们的谈话,薛付之全部都听在耳朵里了。
微微擡起头,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角落里的傅栖眠。
傅栖眠不知道跟旁边的连若说了一句什么,便起身离开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朝这边看过一眼,满脸都写着事不关己的平静。
天才。
傅栖眠是天才。
是他无论用多少努力都比不上的天才。
不对,就像连若的说的那样,傅栖眠不仅仅是天才,同时也跟其他人一样努力——所以,他才难以超越。
薛付之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
——那就是,无论怎样,在歌唱这方面,就算他付出再多的努力,都比不上傅栖眠了。
他知道这是一个事实,但是他完全不愿意去相信。
明明从来,都只有他碾压傅栖眠的份!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傅栖眠这样脾气也差性格也不好的人,却可以被很多人喜欢,被很多人赞赏,拥有很多别人都没有的东西。
而他,又善良,又努力,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只是想让所有人都喜欢他而已,可就算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尽如人愿。
为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中就总是有这样的困惑。
他抽了一下鼻子,捂着脸离开了休息室。
***
[江焕诚]:你怎么样?
[江焕诚]:一会儿选导师,你准备选谁?
本来只是想趁着大家都在吃瓜的几乎出来联系一下傅桓烨和燕茴,还没打开绿泡泡,傅栖眠就看见手机的顶端探出两条来自江焕诚的消息。
[小傅棉棉]:这种事情,我作为选手,不方便跟江老板你这个内部人员讲吧。
[江焕诚];我的意思是,想选好导师的人很多,你的排名不一定能选到。
[江焕诚]:不过我可以跟节目组打个招呼。
傅栖眠到底并不是节目组内定的热门选手,即便在人气榜上遥遥领先,但节目组为了珍贵的沉没成本,必然也不会就这样让傅栖眠称王称霸。
如果想选那几个看着就能带出冠军的导师,傅栖眠的竞争力也许不如那些热门选手。
看着手机上有些陌生的文字,傅栖眠哂笑。
[小傅棉棉]:江老板的嘴什么时候这么碎了?
[小傅棉棉]:你能打什么招呼?是一定能让我选到想要的导师吗?
[江焕诚]:导师基本上已经定了,但是,我还没有。
[江焕诚]:你可以,选我。
傅栖眠眉梢一扬。
江焕诚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那些摆明了就是要带夺冠选手的导师,自然是轮不上傅栖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挑选,但江焕诚则不同,他只是特邀评委,在乐坛上的资历并没有那么老。
但是他的地位摆在那里,江氏又是音综的赞助商之一,选他当导师,最后的成绩一定也不会差。
[小傅棉棉]:江老板是要亲自给我走后门吗?
[小傅棉棉]:你的小绯闻男友不会生气吗?
傅栖眠记得,在剧情中,放着那么多夺冠导师不去争取,而毫不犹豫选择了江焕诚的,是薛付之。
可现在,本来要帮助薛付之夺冠的江焕诚,却来向傅栖眠抛出了橄榄枝。
那边,聊天页面顶端江焕诚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发出一条简短的消息:
[江焕诚]:他会选择其他导师
[江焕诚]:如果你想夺冠的话,选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得傅栖眠直犯恶心。
当年他在选秀势头正猛的时候退赛,就是因为他的风头太盛,盖过了薛付之,所以江焕诚便三言两语让他放弃了c位出道的机会。
以前是他,现在要换成薛付之了。
——什么薛付之,什么小说主角,在江焕诚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抛弃和牺牲的玩物而已。
对待一路陪伴他从落魄到鼎盛的薛家和薛付之,江焕诚尚且能在羽翼丰满的时候弃而不顾,更何况是别人。
江焕诚,要比薛付之恶心一万倍。
这两个人,恶心对恶心,倒也算天生一对。
——哦不,在江焕诚眼里,他们或许已经不是“一对”了。
傅栖眠冷哼一声,随意地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小傅棉棉]:江老板这么为我着想,真是有些盛情难却了。
随后,他关闭聊天框,把“江焕诚”从通讯录中单独分组屏蔽,同时给设置成了免打扰。
又跟燕茴和傅桓烨汇报了一下情况,那边通知公演快要结束,所有选手要集合,傅栖眠才关上了手机。
从隔间里出来,薛付之正在外面,对着洗手台默默掉眼泪。
傅栖眠没有回避,也没有走开,神色如常地来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
全程,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反倒是一直在默默抽泣的薛付之先开了口,声音沙哑难听:“……我这样,你一定很开心吧。”
“啪嗒”一声,傅栖眠关上了水龙头,没有了水声的掩盖,洗手池旁突然陷入寂静。
傅栖眠不以为意,仍然面容平淡,吸了一口气,打开准备好的洗手液,按了两泵,然后开始仔细地揉搓双手。
薛付之则表现得要更加紧张,他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傅栖眠的动作。
片刻过后,傅栖眠才悠悠开口:“薛付之,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你不是很善良吗?善良的人可不会这样用恶意揣度他人。”
诚然,见到薛付之吃瘪,傅栖眠心中当然轻松,但他就是要再恶心薛付之一把。
因为同时,他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他是反派,反派的道德感,并不需要很高呢。
闻言,薛付之果然愣住了,连水龙头都忘了关上。
“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这样的狼狈姿态,傅栖眠早就预料到,但亲眼一见,便更加解恨。
“啊哈,难道说,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不然,你为什么要随便把别人往坏处想呢?这种想法,可是只有坏人才会有哦。”
“你是怎么想我的?”傅栖眠将指尖指缝都用洗手液搓得干干净净,仔细又认真,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手指,“嫉妒?仇恨?不平衡?有没有偷偷跟我做过比较?”
“薛付之,当你开始拿自己跟我做比较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了。”
这句话,如同一块从山顶滚落的巨石,狠狠砸在地面上,把薛付之给砸醒了。
随后,越坠越深,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将薛付之给砸进这样一个逃不出的深渊。
怎么回事?
傅栖眠说的这些话,他好像能够听懂,又好像有些听不懂。
他不是好人吗?
怎么可能!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长辈在见过面之后不夸他一声好孩子的!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又善良又单纯的孩子!
他怎么可能会是坏人!
可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暗自跟傅栖眠较劲,在把傅栖眠往坏处想——难道这样就是坏人吗?
他过去很多年来的认知,都在这个时候因为傅栖眠的两三句话而轻易动摇了,山崩地裂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几乎要比信仰崩塌还要严重。
第一次,薛付之开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不说话了,因为无话可说,又或者是因为他已经震惊得连组织语言都困难了。
当一个人开始否定和怀疑自我,那么就意味着离他的精神崩溃不远了。
在漫长的沉默当中,傅栖眠也一言不发,最终,他打开了水龙头,将手上的泡沫仔仔细细地冲洗干净,又用一捧水把水龙头给冲干净。
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傅栖眠擦干了手指,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无水渍,最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离开洗手间。
“顺便,记得把水龙头关好——浪费水资源的人,可就更算不上什么好人咯。”
他的声音幽幽,即便走出了洗手间,还是在空旷封闭的环境中回荡。
等他的身影完全在模糊的镜中消失,薛付之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关上了水龙头。
两秒后,他举起刚刚傅栖眠用过的洗手液瓶子,狠狠砸在了镜子上。
***
直播一直到公演所有队伍团队分打完就结束了,后面公布个人分数的内容,只能在录播版里看见。
为了留足悬念,主持人直接倒过来报分数。
薛付之的名字比傅栖眠要更早出现,竟然是十名开外。
台下的观众没有控制住,一片哗然。
“其实,这个分数,确实不怎么样了。”等候席上的人自然是已经吃完了刚刚休息室里的瓜,一边看着薛付之,一边窃窃私语。
“害,要是你跟我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还能有十来名?早就被淘汰了好吧?”
“啧啧啧,关系户就是好。”
“不对啊,如果他真的是关系户,为什么不给他安排个十名以内呢?”
坐在他们俩后面的那个人锤了一下两个人的脑袋:“笨!你当看直播的观众耳朵聋啊!那么明显的破音,还能在十名以内,不是明白着把‘关系户’三个打字贴在薛付之脑门上了吗?”
“其实,就算不这样做,大家应该也都心知肚明吧?”
“哈哈,谁知道呢。”
当一个本来人人羡慕的人突然跌落时,那么砸在他身上的挖苦和嘲讽就会加倍,同时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傅栖眠一点也不同情薛付之,因为这都是他咎由自取,甚至跟傅栖眠一点关系也没有。
更何况,傅栖眠经历过比这还要强烈千倍万倍的痛苦。
从他选秀退赛的那一刻开始,就是薛付之欠他的。
他坐在位置上,听着主持人充满感情的声音念过选手们的名字。
第一次个人赛的时候,已经淘汰过一批人,导致有些队伍人员重组;
这次也不例外。
主持人在宣布排名的时候,留了末尾五个人,和最前面五个人的名字没有报。
也就是说,最后剩下这十个人里面,有一半要被淘汰,另一半则能短暂登顶。
明明是活泼的音乐综艺,却搞得这么残忍。
但没办法,观众爱看这些,有悬念才有完播率。
——傅栖眠也在这十个人当中。
等候席上,几家欢喜几家愁。
剩下的十个人,有些是板上钉钉的种子选手,因此神色还算轻松;更多的是作出了紧张的表情,有一两个仿佛已经快要哭出来。
众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或者说,有很大一部分都在傅栖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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