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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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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我就是刑部尚书了?往后我就是刑部尚书了?”

崔妄带着一脸恍惚再回到刑房里时,只觉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可爱可喜起来。尤其是苏怀月,此刻在他眼里几乎散发一种神圣的光芒。

若非苏怀月非得要救这小女孩,天子今儿又怎么会到这刑房里来?若非苏怀月激他说出那番话,天子眼里又怎会见到他这一号人?

这苏怀月哪里是不知进退的、讨人厌的女子,简直就是他的贵人啊!

想到这儿,崔妄破天荒朝苏怀月露齿一笑:“苏娘子,您这边请。”

苏怀月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给他这突然一笑,笑出一身鸡皮疙瘩。

蹙眉嫌弃地看他一眼,牵着杨九娘的手自往里头行去了。

来到杨诚的牢房,远远便闻着是一股腥臭之味。走到近处一看,杨诚整个人都已然是面目全非了。若非小吏喊了声,苏怀月几乎都要认不出人来。

苏怀月心情复杂地喊了一声:“杨叔。”

杨诚睁开眼,苏怀月继续道:“天子亲自应允我了,会留下九娘的性命,你尽可以放心了。”

宋白砚站在一侧,便从袖中拿出来一道诏书,展开来宣读了。

杨诚听罢,蹒跚着起身,给苏怀月重重磕了三个头:“苏娘子的恩情,杨某此生是报答不了了。来世结草衔环,再供娘子驱使。”

随着杨诚这一跪,苏怀月才发现杨诚比她看见的更加惨烈。那囚服搭在他的身上,像一块破布搭在一条人干之上。说句不好听的,除了杨诚还有口气,那简直同个骷髅架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苏怀月不忍心道:“杨叔,事到如今,又何苦这样磋磨自己呢?吃饱了上路,也好教九娘安心啊。”

杨诚扯着嘴角:“苏娘子,不是杨某不愿吃东西。”

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笑道,“已经不成啦!”

崔妄那杯滚烫的热茶,本已将他的食道烫坏,进食就已经是困难。往后小半个月,刑部十八般武艺尽往他头上招呼,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糜烂成了一团,只淋淋哒哒地不断往外渗血。

崔妄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了,宋大人,您看接下来是怎么个处理法子?”

宋白砚道:“杨诚,你说只将那消息告诉我这学生一人,既然如此,我…”

杨诚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九娘的性命保下了,杨某再陷苏娘子于险境,却是恩将仇报了。我大可以将知道的一切直接都告知你们。”

苏怀月听闻此言,却不由一阵紧张,只频繁地摸了摸头上的木头簪子。

杨诚瞟了一眼过来,但看起来完全没有明白她的用意,只将目光落在了他自己的小女儿身上:“只是在说之前,请让我再抱抱我的女儿罢。”

崔妄因着今日陡然升官一事,心情大是高兴,连带着对杨诚的态度都和善了不少。也是觉得杨诚穷途末路,恐怕再翻不出什么风浪,便点了点头。

小吏让开门,让杨九娘走了进去。杨诚紧紧地抱着孩子,又牵起九娘的手,在她手心比划着什么:“杨瑛,你的名字是杨瑛。从前教你写,你总是记不住,如今恐怕是爹爹最后一遍教你啦,你可得好好记住了啊。”

杨九娘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父亲,泪水只忍不住往外流。

杨诚无奈笑着擦去她的眼泪:“女孩儿家,便是喜欢哭。”只叮嘱道,“九娘,往后要乖乖听姐姐的话,不要惹苏姐姐伤心,知道么?不用想着为父母报仇啦,这是父母自己选择的路,成王败寇,从来就是如此呐。”

他又牵起九娘的手,在她手心比划,“杨瑛杨瑛,记住写自己的名字。等你长大了,便去写给苏姐姐看罢。”

“好了,回到苏姐姐身边去罢。”

杨九娘出了牢房,隔着木门朝父亲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此生父女已走至末路,未尽的缘分,来生再续罢。

杨诚又道:“崔大人,可以让我这女儿再去见见她母亲么,恐怕也是最后一眼啦。想让我这女儿替我带句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再过些日子,便是我们夫妻相伴第十年了。就说,今生有她相伴,实在是杨某至幸。如若她同意,下辈子我还来娶她。哎呀,从前这样的话总是说不出口,未料到第一次说出口,就也是最后一次了啊。”

崔妄看了杨诚一眼。大约也是人之将死,杨诚如今看向他的目光,再不似从前那样充满鄙夷和不屑。

其实这么多天来,他倒有些佩服杨诚这一身硬骨头。

很少能有人在他手上将全套刑罚撑下来,可杨诚做到了。如若不是立场不同,他倒觉得,他还想同这样的人做个朋友。

崔妄到底是点了点头,只向苏怀月道:“既然杨诚肯退步,便不烦劳苏娘子待在这腌臜地了。带了这小女孩去见她的母亲,便尽可自己归家了。”

苏怀月忍不住道:“我可不可以也…”

还未说完,却忽见她老师同她使了个眼色,向崔妄道:”如此,一切便都有劳崔大人了。”

崔妄拱了拱手:“好说好说。”

既然如此,苏怀月便也不好再纠缠,两人一同带着九娘去见了母亲。九娘亦紧紧将母亲抱了一阵,传达了父亲的话,磕了三个头。

等到走出刑部,已然是日暮西斜了。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声声暮鼓敲响。杨九娘一脚踏进那金色的光芒之间,仿佛再回人间。

宋白砚蹲下身,对杨九娘轻声道:“往后你便同我们一起生活。切记住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悬在你的一念之间,万望你不要辜负阿月对你的这一番苦心。”

杨九娘最后看了一阵黑洞洞的甬道,随后终于朝二人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

走回到朱雀大道上,宋白砚却还要入宫,苏怀月忍不住问道:“方才在刑部,先生是要对学生说什么?”

宋白砚道:“你是不是想旁听杨诚的审讯?”

苏怀月默了默,点了点头。

宋白砚又道:“倘若先生没有记错的话,那日你同先生说,是为了救九娘才执意要介入此事。如今九娘已被你平安带出,你再想听杨诚的审讯,又是为了什么呢?”

苏怀月沉默不语。

宋白砚叹了口气:“好,先生也不逼你。只是以你的身份,实在不能出言去问崔妄。如今陛下已将先生调去了中书省,那崔妄的折子,先生也有过目的权力。你想知道什么,往后来问先生罢。”

苏怀月一愣,旋即朝宋白砚笑了起来:“那学生先贺先生高升了。”

宋白砚一笑。

苏怀月忽而又想起来什么,只问道:“那我往后还能再去秘书省么?”

宋白砚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如今秘书省长官乃沈大人,先生已提前知会他了。”

“啊,”苏怀月笑起来,“沈大人的脾气瞧起来比先生好多了,那学生便更加可以放心了。”

宋白砚忍不住被她逗笑,点了点她:“你啊。”

秘书省的调令还未下来,苏怀月便只在府中陪杨九娘。自回了府以后,杨九娘便不再开口说话,只是紧紧地跟住了苏怀月。无论吃饭、睡觉,甚或是洗漱,都只与苏怀月形影不离。

这让苏怀月有时候也觉得不大方便,曾试着让杨九娘单独自己待一会儿。可杨九娘一旦见不着苏怀月,整个人便惊恐无状,泪流满面。时间再长几分,杨九娘便从嗓子眼里爆发出尖锐的鸣叫,宛如鬼嚎。

苏怀月无奈何,便只能将杨九娘时时带在身侧。就这样直到苏怀月进了秘书省,杨九娘也紧紧跟在她屁股后头。

好在沈千意确实是个好说话的,见了她带这么个拖油瓶,也只说了句:“这不太好罢。”又听这小女孩是杨诚的女儿,便更是闭嘴不说话了。

好在杨九娘虽然跟她跟得紧,却并不闹腾,当她在校书的时候,杨九娘也只是乖乖坐在一旁等待。

就这样在秘书省又待了几日,某日正埋头校书呢,沈千意忽而传她:“苏娘子,陛下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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